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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的内城街道上,再次兴起一阵风。风托着吓得那呆呆的五人往上而去,倏忽消失不见。

云乘月望着这一幕,想起墓主人刚刚说的话,不确定地问:“你……放他们回地面了?”

男人颔首:“擅闯帝陵,本是死罪,念其被胁迫,可赦。”

她懂了,就是放了。

她一下子有点高兴:能活一个算一个,挺好的。

云乘月迟疑片刻,试着得寸进尺:“那你能不能把他们送到离城镇近一点的地方?如果是深山老林,或者土匪山寨,那也很危险。”

“……你还有空关心别人?”男人微侧着目光,眼里迷雾翻涌。

正当云乘月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淡淡道:“可。”

是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他应该不会撒谎吧……她直觉可以相信这个答案。云乘月只觉挂心的事少了一桩,这才有心思更多地打量他。

这位墓主人身穿纯黑连身大袖袍,腰带赤红,闪烁着金玉般的色泽;光是布料上的精细同色暗纹,就是富贵十足。

而与这袭庄严的礼服形成对比,他乌黑的长发毫无约束,随意披散而下。

披头散发,不合礼法。对照云乘月原先世界的历史,这是阶下囚、落魄者的特征之一,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

印玺陪葬,衣着华丽,自称“朕”……还真是皇帝?那座青铜悬棺里葬的是某位皇帝?

云乘月略侧过身,向上方看了一眼。果然,青铜悬棺的棺盖已经被移开一半;从她的角度仰望,那棺盖上有密密麻麻无数孔洞,连成几个看不清的字符。

像是用手指一个个戳出来的。

她不由想起了刚才不绝的“笃笃”声,不禁一瞥男人的手指。

他的手就像他的人一样好看:是惨白的,却无损于其修长优美,以至于那分惨白也像玉一样光洁无瑕,令人不安却又禁不住被吸引。

更重要的是——他手上没有任何伤口。

青铜悬棺应该很硬吧……如果真是用手戳出来的,那他的手得多硬。

现在她该怎么办?一言不发直接跑?不行,他们距离太近,四周也没有出口,贸然行动可能反而激起对方凶性。

云乘月想得专注,无意放松了理智的防备,又动了动鼻尖。

啊……真的好、好……不行,不可以,要忍耐。

“我刚刚又回忆了一番,”她迫使自己转移注意力,很是郑重地看着墓主人,“我叫云乘月,今年十七,过去大部分时间不出门,没有任何违背律法的行为;在家里时,也没有一次打骂下人。你如果不信,可以去浣花城里查一查。”

“哦?”

男人神色不动:“你在求我,放过你?”

“不是求,是讲道理。”

云乘月镇定道:“你看,我也是被胁迫进来的可怜人,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你既然放过了刚才那五人,就也该放过我,这叫‘律法面前人人平等’,是不是?”

“嗯……有理。”

男人沉吟一会儿,竟真的表示赞同。

可旋即,他神色一冷:“但是——不行。”

当他神情沉下,整座地宫里的空气都像冷了几分,连那些稳定而苍白的光亮也颤抖起来。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天子死后发怒,看来也会令四周震颤。

云乘月绷紧身体,然后沮丧地放松下来。她叹了口气,好吧,她努力过了。

仔细想想,这位墓主人刚才嫌弃那些人灵力微薄,可云乘月自己知道,她是吸收了不少灵力的。

他既然“吃”商匪,当然也可以“吃”她。

在他眼里,她说不定就像一条香喷喷的火腿,皮酥肉嫩、肥瘦相宜……这么一形容,连她自己都想吃自己了。

云乘月抽抽鼻子,觉得自己很理解这种迫切的食欲。

她往旁边挪了几步,坐在台阶上,脊背挺直,才说:“那你吃吧。”

豁达一点地想,反正这身体也死过一回。云二小姐死得,她也死得;世间所有人都有生有死,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墓主人却半晌没动静。她偏头看去,正迎上他的目光。说不好那双眼睛里含着什么情绪,因为它们实在太冷而深。

但这无疑是一双漂亮的眼睛,锐意分明,睫毛浓密得近乎纤秀,唯独两粒眼珠亮着一种渗人的冷光,令人联想起无尽的死亡。

被好看的人吃……应该也不是非常亏吧,云乘月安慰自己。人在改变不了处境的时候,就应该往好处想,这样即便死也能愉快地死。

“你不开动吗?”云乘月问。

墓主人挑起眉毛:“你不跑?”

云乘月愣了一下,仔细想想,又站起来:“你说得对,就算打不过你,我还是应该全力反抗,这叫生命的尊严。”

她摸摸身上,没找到武器,周围也没有趁手的东西,只能后退半步,摆出自由搏击的姿势。

“来吧。”云乘月严肃地说,又多提醒一句,“等一会儿你开动的时候,既然吃都吃了,就吃得干净一些,不要浪费。”

男人:……

他冰冷渗人的目光也在她身上流动。

“哦……你想得,还很周全。”

他似笑非笑地说完这句话,又忽地靠近过来,略弯下腰,将一张俊丽无可挑剔却惨白得可怕的脸,严严实实贴在了云乘月颊边。

他的皮肤冰冷刺骨,像冷到极点的雾;无数细小的寒冷,一根根地往她骨头里钻。

云乘月一个激灵。

好、好近……!

她睁大了眼,呼吸略微急促起来。

不可以,要离远一点,不然她、她会……!

男人却牢牢抓着她,不让她远离。

他偏过头,目光聚焦在镜面,唇角一点点扬起,最终扩大为一个笑容。

这与之前不同,居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笑容。当他像这样笑起来时,面上萦绕的鬼气竟倏然消散,连带眼里的黑雾也轻盈不少,令他显出一种阔朗清正的气质。

——虽然只有一瞬。

“朕,不吃你。”

他在她身侧,没有一丁点呼吸,声音低沉又空灵。

“如此胆色,可堪为后。”他说,“云乘月,朕许你后位。”

……你自己都被埋在陵墓里了还想什么皇后呢?所谓后位,别是在那具青铜悬棺旁边添口棺材吧。

云乘月有无数质疑想说。

问题是,她现在有点头晕目眩,说不大出来。

仅剩的一丝理智在苦苦支撑,但也快要到了极限。

一个有点荒唐的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云乘月眼睛微微一亮。难道,莫非,可以……

“当你的皇后……要做什么,又有什么好处?”她试探道。

男人正贴着她的脸颊,镜子里的动作很亲密,但他的神态幽冷遥远,仿佛一团看不清的、触不到的迷雾。

“满世珍宝,你自取之;来日河山,有你一半。这样的好处,足否?至于你要做的……”

他摸了一模她的头发。这个动作没有任何亲昵的气息,反而冰冷凛然,近似铿锵的命令。

“……助朕铲除奸佞,光复天下。”

……听上去好难哦。

云乘月沉默了一会儿。

说真的,她现在没什么心情去考虑这个交易条件。

因为她的忍耐力真的已经达到了极限。

她忍不下去了。

够了,她努力过了。

“当你的皇后……”

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地问出一句话:“我可以想咬你,就咬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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