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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乘月沉思着。

要不然,让他付一笔赎身款,然后她再付他一笔学费,他们两清,接着她腰缠万贯出帝陵,找一处宜居之地,快乐地当一个有钱有闲之人?

云乘月憧憬一会儿,又自己摇头。不行,她承了云二小姐的人生,必须先回去云家,帮她讨个公道。这是做人的原则问题。

而如果要讨个公道,就需要一定的力量。那修炼还是绕不过去。

修炼……

那何必舍近求远?云乘月暗忖,墓主人看上去非常厉害,而且看这墓葬规格,他说不定比世上大部分修士都厉害。

还是互惠互利的好。

云乘月沉默时,墓主人又一声冷笑:“怎么,口口声声要谈,实际自己还没想好?云乘月,你这反应未免太慢。”

“总要想好嘛。”云乘月不以为意,反而笑起来,“这样吧,你教我修炼,直到我拥有足够自保的力量。作为交换,在这段时间内,你想做什么,我也帮你,如何?”

“没了?”

“我想想……有。三个条件。”

云乘月直视他的双眼,郑重起来。

“第一,今后如果你希望我帮你,要先说清目的。如果伤天害理,我不会做,但如果我能认同,我会全力帮你。”

“第二,除此之外,我们互不干涉对方的人生。”

“第三,我不主动伤害你,你也不能主动伤害我。”

墓主人又是无声冷笑,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他等了一会儿,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问:“没了?”

云乘月想想:“没了。”

墓主人眯起眼,神色猛然阴沉下来:“云乘月!你闹够了没有?”

“……啊?”

“你羞辱我,也要有个限度!”

云乘月:???

“这叫羞辱?你对‘羞辱’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她有点生气了,“你别不讲理。这些条件根本不过分,只是我们和平相处的基础……”

墓主人抬手摁住额头。过了会儿,他才想起来自己的血液早已停止流动,自然不会再有类似青筋乱跳的表现。他居然都被气糊涂了。

“你再看一看,你现在到底——”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在对着哪一边说话?”

“……哪一边?什么哪一边,我不就对着你说话吗,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哪里不对。

云乘月缓缓低下头。她看见墓主人跪坐在地,仰望着她,目光不善。

仰望?他们不是在面对面说话吗?

她再缓缓抬头,又和另一双眼睛对上。

在她手中,是一颗枯发及地、皮肉干瘪的头颅。它睁着两只凹陷的眼睛,狰狞又无神地“望”着她。

云乘月再低头,再抬头。

片刻后,她面不改色,将亡灵真正的头颅抱进怀里,猛地埋首吸了一大口。

“我当然在对着你说话,从头到尾都是。”她试图混过去,“只不过顺便吃一点零食,而已。”

墓主人:……

他面无表情,唯独眼神古怪。云乘月试着解读了一下,翻译为:你自己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她到底有点不好意思,把脸藏在干尸脑袋后,目光躲闪。

“那个,我这样做是不是,”她不确定地问,“是不是有点变态啊?”

抱着干尸脑袋猛吸什么的……可这颗头特别香,真的特别香,和他的灵魂相比别有一番风味,实在让人把持不住。

墓主人没有听过“变态”这个词,但此刻,他却福至心灵,一瞬间就领会了这个词语的奥秘。

他冷冰冰地回答:“是的,你真的很变态。”

旋即,他的身形猛然散开,化为无数轻烟,使劲抢回来自己的头颅,再马不停蹄地往上,一瞬就冲回了青铜悬棺里。

云乘月抬起头,呆了片刻,才吐出一句话:“我其实……平时也不这么变态的。”

这是谈崩了吗……就因为吸了他的头?

QAQ

……

已经过去大半天了。

墓主人生气了。

他固执地躲在青铜悬棺里,不出现也不说话,宛如从不存在。

云乘月很能理解这一点。

就像流浪的公猫被带去做了必须做的小手术之后,总是会生气一会儿;如果“小铃铛”是流浪猫的尊严,那形象大概就是墓主人的尊严。

他连灵魂状态都要维持一身庄重繁复的大礼服,肯定是很看重形象的人,所以才要尽力把本体隐藏起来。

谁知道,云乘月得到“生”字书文后,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极力隐藏的真相。

他这么努力想维持“本来的面貌”,这对他来说是个很重要的尊严问题吧……

“我真不是故意的。”

云乘月站在地上,抬头望着青铜悬棺,诚恳又严肃地承诺:“以后除非你同意,我都不吸你的头了,行不行?”

“——变态。”

冷冷两个字砸下来,“哐当”砸碎在地。

云乘月叹气。

她本来以为,他应该不会生气很久,所以干脆去睡了一觉。结果睡醒之后,他还是在不高兴:不出现,也不说话,非要说话,就是“变态”两个字。

她觉得自己好冤枉。她也不是故意那么禽兽的,实在是当时刚刚观想出书文,她的灵力没有完全恢复,才被他的头迷得神魂颠倒,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啃一大口……

“唉——”

她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我要做什么,你才不生气?”

上头又冷冷地砸下来一句话:“把你的身体给我。”

云乘月一凛,下意识捂紧衣襟:“你好变态!”

墓主人:……

“朕,是,说——”

从青铜悬棺里,一个字接一个字地蹦了出来,冰雹似地砸下来。

“——杀了你,将你的灵魂粉碎,身体给朕用!”

云乘月为难片刻,双手托出了“生”字书文,微笑:“它好像不答应呢。”

生机盎然的气息立即吹拂出去,将整个阴森森的地宫都照亮。它们不光向着四周弥漫,还欢快地向上飞起,尤其雀跃地飞向那具青铜悬棺——

“云乘月——!”

云乘月一秒钟收回了书文。

“开个玩笑嘛。不要生气,生气伤肝。”她顿了顿,思索后觉得这句话不太对,于是修正,“容易伤头。”

毕竟他只有头了,如果提肝,不是戳别人伤口吗?云乘月很满意自己的体贴和共情能力。

然而……

“滚!”

一个字重重砸碎在地,之后再也没有声响。

他好暴躁哦。

云乘月仰着头,又等了一会儿。

她没等来回应,却想起了某段记忆。好像曾有一次,她领回去了一只流浪猫。是长得很难看的白猫,身上左一块、右一块的黑斑,很瘦,眼睛亮得出奇,瘸了一只后腿,见人就炸毛,嚎叫声从喉咙深处发出,叫得撕心裂肺。

带回家后,连续好几天她都不敢摘下防护手套。猫总是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但猫粮、水、猫砂,都在悄悄地消耗。

过了很多天——几天?不记得了——之后,突然,猫走了出来,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蹭了蹭她的小腿。

从那以后,她真正有了一名小小的室友。

猫后来……怎么样了?好像是安详地老死了。捡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四岁的大猫了。

现在,云乘月站在幽冷的地宫里,望着沉默的青铜悬棺,忽然又想起了她的猫。

一种温暖又感伤的怀念袭上心头。

该怎么办?她想了想,又想了想。

“那,”她轻声说,“我就先去做自己的事啦?”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

“你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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