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的师傅告诉他,这世界上没有一只乌鸦是白的,加之史迁这些年的经历也不断重复着印证着这句话。
他麻木了。
渐渐接受了“人物”都是乌鸦,都是黑的。
但今天遇见王陆,一切都被推翻了!
如果是寻常人,这时必定会讨好自己,别说邀请自己吃饭,就是去咸阳月牙楼一日游,恐怕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王陆没有!
别说讨好自己,就是连邀请自己吃他做的饭都没有。
把自己孤零零地晾在一边,然后让自己看着他吃饭。
多清廉的人啊!
多与众不同的人!
根本不会对自己谄媚讨好,刚正不阿,有骨气……
史迁拿起竹简和笔,边写边大声念道:
“王陆,善也!”
“……勿以恶小而为之……”
“咸阳人王陆,乃本主笔生平所遇第一清廉之人!不曾邀请本主笔同食共饮,与本主笔拉开该有之距离,懂分寸,保求记录真实可靠,不掺私人情绪……”
“……八风拂面,我自岿然不动,颇有圣贤遗风,实属世间罕见……”
“此等人物与秦王长子嬴政所结识,必不是因嬴政身份之高贵。乃是嬴政身上亦有过人之处……”
“王陆与嬴政,同凤凰与梧桐之关系。”
“感慨良多,发自肺腑……”
王陆懵了。
“?”
“?”
“?”
王陆听着史迁所念的内容,嘴里的饭都忘记了咀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这都可以?
一个人,看到别人故意不给饭,还要求看着他吃饭。
难道不应该生气吗?不应该吗?
就算脾气好,涵养好,不生气,那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吹自己和嬴政吧?
错的是我,还是这个世界?
人与人之间的参差已经大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王陆的世界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开始怀疑起人生来。
“史……史迁兄弟,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你能不能把你写的东西改改?”
史迁奇怪地瞧他一眼,没急着同意或拒绝,问道:“怎么改?”
王陆搓了搓手:“你这些夸的太狠了。我不是什么好人,嬴……政公子也不是。你把我俩往坏了写,最好写到夜止小儿啼哭的程度。”
“不行。”史迁摇头,坚定道,“史家规矩——落笔不改。”
接着他上下打量王陆,“别人求着我给他们‘美言’,你和嬴政倒好,美名不要,非要骂名。奇怪得很。”
“迁兄,真的不能改?”王陆左右瞧了瞧,明明是在自己家中却跟做贼似的,从屋里取出几块金饼准备塞给史迁。
史迁却退后一步,忽得勃然大怒:“王陆自重!我不是这样的人!”
史迁年纪轻轻能升成史家主笔官自然有过人之处,而刚正不阿,不受诱惑、实事求是的品德就是他被史家看重的长处。
“史迁兄弟,你就拿着,一点小小心意。你不说,我不说,保准没人知道。只要你答应我,把我和嬴政往坏了写,我还有重谢!”
史迁怒气上头,在灰黑衣裳的衬托下,红的格外明显。
“史某曾经发过毒誓,只要有人向史某行贿要求枉造事实,史某一定不会如他所愿!”
说着,史迁就左手稳住竹简,右手拿起笔……正要落笔,却突然顿住……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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