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德兰的运气稍微差了一点。
他原本打算趁着夜色带伊利斯私奔,却在溜进修道院后扑了个空。少女伊利斯本应呆在修道院,因为考尼尔提出想见新娘一面,被伊萨克误以为和考尼尔随行的老爷们对少女感兴趣,所以才会将伊利斯安排在查理一行人下榻的驿馆中。毕竟每个人的喜好不同,总有些达官贵人们玩腻了丰满的大腿,喜欢一些小胳膊小腿。
打听到伊利斯被送到了驿馆,吉尔的心瞬间就凉了下来。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的未婚妻被哪个大人物看上了——总有些士绅们喜欢用本地少女去讨好一些过路的贵族,自己或许就摊上了这种事。
天渐渐的黑下来。吉尔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可能已经成为某个急不可耐的贵族老爷的玩物,失魂落魄的在驿馆附近游荡,万念俱灰之下撞到了查理。
再后来,就是被安东尼揍了一顿。
很幸运的是,伊萨克并不认识他,出门时甚至都没往这个落魄的泥腿子身上看一眼,就拉着考尼尔和安东尼喝酒去了。
中世纪的夜晚是单调与枯燥的,只有酒馆才能为黑灯瞎火中的夜生活带来一丝丝乐趣。酒馆一般开在城边,距离驿馆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酒馆距离驿馆太近会很吵,距离太远又会耽误来往老爷们的玩乐,所以一个适中的位置是极其必要的。虽然酒馆也会提供住宿服务,但住的基本上都是来往的客商或者泥腿子。达官贵人们则为修道院甚至是领主城堡的贵客。
从地上爬起来的吉尔,眼中的颓废与绝望被一种可怕的东西替代。
仇恨。
什么能使一个人义无反顾的蚍蜉撼树?
信仰、执念,还有希望或绝望。
吉尔就符合后一种。
他信仰主,认为主会庇护信他爱之人;他爱伊利斯,并把对伊利斯的爱当成自己的执念;他渴望保护伊利斯,但现实让他无能为力。他甚至无法去想,自己的妻子在别人膝下承欢,将是一种什么样的绝望。
一个人有着信仰、执念的人绝望了会怎样?
自我毁灭或者自我疯狂。
很显然,这个被作者单独选取视角的人物选择了自我疯狂。
吉尔·德兰从未想到过,有那么一天,自己会主动站在贵族的对立面。
他只是一个平民,比佃农和奴隶过的好上一点的自由人。按照老罗兰的纸牌阶层论,这种人最多是个3,比作为佃农的2要高上那么一点。
吉尔·德兰疯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时就已经疯了,因为他要去杀人,杀掉那个即将夺走他心爱之人初夜的男人,不管那个人的身份是何等显贵。
15、6岁是一个容易冲动的年纪,冲动往往意味着大脑发热与不计后果。如果这个男孩稍微动点脑子的话,他会回到叔叔的铁匠中选一个趁手的武器,再因清醒过来或者说是平民与生俱来的怯懦而放弃脑海中疯狂的计划。
吉尔摸索着进了驿馆,然后见到了出来透气的查理。透过石蜡微弱的烛光,吉尔认出了查理就是当时打他的三个贵族打扮的人之一。一种被曝光的恐惧霎那间蔓延到了这个热血青年的四肢百骸,他的心脏一下自提到了嗓子眼,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
但查理垂着眼皮与吉尔擦肩而过,甚至都没看这个可能给他带来危险的落魄青年一眼。当然,查理随身佩戴着匕首,对方如果不是出其不意的发难,谁更危险尚未可知。
吉尔揉了揉发软的腿,走到最靠里的房间,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正准备小心的把面前的门推开一个缝,忽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关于小查理去苏黎世这件事,你怎么看?”
“应该是最近课业多给累的,正好去散心。”
“我看可不像单纯去散心。你知道,菲利普嘴里可没一句真话,这小子也好不到哪去。”
“怎么说?”
“你想看那边人打仗吗?”
“小查理跟我说纪律和经验的想法后就一直想去看看。”
“急切吗?”
“不急,反正也不差那几天。”
“小查理很急。”
“小孩都很难控制自己的好奇心。”
“但愿吧,我总觉得是路易那个坏小子唆使的,那小子一肚子坏水,天天总想着造他老爹反。”
“你这么说我也感觉这小子最近有点不对劲,前几天他跟我打听‘克里斯蒂娜·德·皮桑’是谁,听说凯瑟琳正在看皮桑的书。”
“那书是路易送的,我知道。”
“怪不得。”
吉尔趴在门上听了一会,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好换下一个。但他开了窍,不再主动推门,而是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门里的动静。
越过几个静的吓人的房间,在最后一间屋子的门口,吉尔听到了一个由缓到急的男声。
声音不大,吉尔趴在门上刚刚能够听清。
根据吉尔偷听隔壁大叔与大婶行房的经验,可以断定这就是在做某些不可描述的事。因为“伊利斯”发音与“莉丝”相近,吉尔本能的把房间里的人当成了正在侵犯自己未婚妻的贵族。他猛地把门推开——鬼知道为什么有人在干坏事的时候不喜欢锁门,或许是忘了吧——然后看到了一个足以令他打开新世界的画面。
躺在床上的男子正在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是一个人?”吉尔咽了口唾沫,用仅仅对方能听清的声音问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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