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并没要上楼的意思,只在棋桌前静寂而坐,看样子是要守株待兔。
萧弋倒是好奇心起,将屋内边边角角都观摩上一遍,随后便踏上了楼梯。
小楼上层布局别致,共有三间屋室,廊道左侧的这间向阳,右侧的两间则朝阴。
这三间屋子,原都是卧寝。
向阳的这间,却引得萧弋驻足。
只因为,这屋子实在是过于耀眼了。
这间屋子里,起码摆有几十架铜镜,从看得见看不见的各种角度,不费吹灰之力地反射着夕阳余晖,灼得人眼火辣辣的。
为保护视力,萧弋只远远瞥了一瞥,但见床边摆着张梳妆台,还有几件衣裙挂在架上。
看来,住这间屋子的人是个女孩子。这么多面镜子,铁定可以全方位无死角地欣赏自己的美貌呀。
他好像知道屋主人是谁了。
再瞧阴面的两间屋室,就没什么特殊的了。
萧弋任意进了一间,在枕边见到一摞叠放规整的男子衣袍,床下也有干净的靴袜,看大小比例,竟似为衣拾叁量体而裁。
萧弋敛眉一笑,一点不和衣拾叁客气,直将整套衣裳换到自个儿身上。别说,几件衣物均织绣精细,鸦青色贴里隐有云鹤暗纹,外衫又玄纱轻薄。
萧弋与衣拾叁身高近似,但形量清减,衣拾叁合体的衣裳换成萧弋来穿,便是袖舞风藏、涤涤荡荡,只教他清逸之姿更添几分超然。
若非厚重的颜色坠着,他怕不就要随风而去了。
一旁桌上有把乌木簪子,萧弋用这簪子半攒马尾,剩余没束起的发量,便任由其垂散脑后。鬓边与额角另有几缕青丝,却是拢上去就掉下来,又拢就又掉,再拢就再掉。
他就此作罢,随便这几缕头发胡作非为。
本就病体欠安,如此一番折腾,萧弋疲累更甚,一个没站稳,便虚弱地跌坐桌旁,刚巧透过门廊,看到斜对面那间女孩家的卧室中,铜镜照出自己半脸。
原身在书里头几乎没笑过,脑门上好像永远刻着四个大字:近我者死。
萧弋就不一样了,瞧着现今属于自个儿的这张脸,他笑如和风容与。
书中说,萧弋这原身与沈夜年龄相仿,都是刚及弱冠,和萧弋本人的年龄也相差无几。
可他对镜自审,只觉原身少年气难掩,说二十怕不是虚岁。
行吧,在原身这具破败不堪的身体里,他尽力“不负韶华”。
缓上好一会儿,萧弋方才回到楼下。
换回男装后,他浑身上下,已看不出什么不和谐之处。沈夜见他改头换面,目蕴玄光,静默打量着他。
不知怎的,沈夜脸上分明也无风雨也无晴,可萧弋就是觉得他身上生出了些许变化,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了。
“沈大人,依大邺律,我们这是不是叫‘擅闯民宅’?”萧弋随口笑问。
“依大邺律,我这叫‘依法搜查’。而你……不错,你叫‘擅闯民宅’。”沈夜清音寂冷。
沈大人的话如此有道理,换了谁都得无言以对。
萧弋庆幸自个儿脸皮够厚。他不单“擅闯民宅”,还穿了衣拾叁的衣服。
“擅动私物”,罪加一等。
瞧着天色已晚,萧弋便闲庭信步地在室内燃了灯油,又随手撩拨几下琴弦。
茶盘上六君子齐备,桶内乃是上好的明前龙井。
也成,可以再来个“擅用良饮”。
萧弋正引火煮茶,却又听到沈夜道:“余音旷远,是把好琴。小猫儿,看你指法,应是内行。可否弹奏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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