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倒没?在意这一出,视线全放在孙儿身上,拉过他问了身体后,正埋怨他,“你说你,昨夜下那么大的雨,你还回来做什?么?自己?病了不说,还容易惊着?阿芙,她现下怀着?你的孩子,你合该小心再小心。女子怀孕,不是?那样轻松的事,你别?看阿芙懂事,从不与你抱怨,便?真觉得生个孩子是?容易事了。妇人生子,可?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
陆老夫人说这些,还是?因为那日孙媳裴氏分娩时,长孙陆致不在,她派人去寻,也是?过了许久才回来。要是?平日也就算了,男人在外?头有正事要做,很正常,但那日是?休沐,礼部又不是?多忙的地方,妻子临产的日子,还往外?跑。若是?她的女儿,她定然是?心疼坏了的。
陆则听到那句“妇人生子可?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轻轻皱了皱眉,旋即点了头,“我知道,祖母。”
陆老夫人便?不再说了,打算让他们二人坐下,但想?到屋里还坐着?个郑云梦,又觉得不大合适。
还没?开口,陆则倒是?先?说了,他道,“您这里有客,孙儿便?先?回去了。”说罢,又侧身握了握江晚芙的手,道,“你陪祖母说说话,我等会儿过来接你。”
江晚芙点头应了。陆则出去,几人接着?聊,江晚芙才晓得,郑云梦怎么一个人来府里做客。
“阿瑜今日去赴沈家的菊花宴,碰着?梦姐儿了,这孩子俩倒是?投缘,竟约着?一起回来了。”陆老夫人笑着?道,孙女没?什?么朋友,她是?很乐意她交些朋友的。
郑云梦闻言便?道,“阿瑜表妹性格好,模样也生得美,我见了也十分喜欢呢。我以前在宛平,家里姐妹也多,到了京城,虽跟在祖母身边是?尽孝,但有时想?起家里姐妹,也还是?很惦记。如?今见了阿瑜表妹,就似见了我家里的小妹妹似的,心里觉得很亲近。”
陆老夫人对郑家的事情不了解,毕竟在宛平,她与郑老夫人关系再好,郑老夫人也不会和她说家里孙女关系好不好,她便?也当真了,点着?头道,“以后也多来寻你表妹便?是?。你们这样的年纪,合该多出去玩玩才是?。”
郑云梦便?笑眯眯地应下,“好,那下次表姐设宴,我就请阿瑜表妹去玩。”
陆书瑜见郑表姐热情邀请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便?笑着?点点头。但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跟郑云梦这么熟了,倒也不是?讨厌她,毕竟是?亲戚,但要说多亲近,那也是?没?有的。今天在沈家的时候,她主动凑上来,又跟着?她回府,她便?也不好意思拒绝。
江晚芙倒没?有多话,她一贯就不是?长袖善舞的性子,有郑表妹主动活跃气氛,她也乐得自在,只偶尔应和几句,免得她冷场。
陆老夫人年纪大,到底是?困得快,江晚芙见她脸上有些疲色,便?开口柔和地拦住了郑云梦的话,笑着?道,“天色也不早了,表妹来府里,可?是?同?家里说过了?要是?没?说过的话,还是?要派个人回去说一声,免得家里担心。”
郑云梦也像是?才想?起来一样,有些不好意思,脸红地道,“是?我给忘了,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江晚芙便?没?再说客气话了。郑云梦一个没?出阁的小娘子,他们是?不好留她在府里住的,这不合规矩,不过就是?要送她回去,也得安排好了,专门派几个婆子陪着?,就怕半路出什?么事,那就是?他们卫国公?府待客不周了。
“表妹别?着?急,我安排几个婆子送你回去。”
郑云梦还推辞了几句,“那太麻烦表嫂了,我带了丫鬟的。”
陆老夫人是?放心江晚芙做这些的,没?操心什?么,点头跟郑云梦道,“梦姐儿就听你表嫂的,你一个女儿家家的,丫鬟顶什?么用,还是?派几个婆子,让轿子送你回去的好。”
郑云梦见状,才不好意思地答应下来。
江晚芙便?叫嬷嬷扶着?陆老夫人去歇息,自己?起身出去安排婆子和轿子。
屋里便?只剩下陆书瑜和郑云梦二人。郑云梦倒知道自己?今日是?借了陆书瑜的光,在沈家的时候,那些贵小姐一看她和陆书瑜走得近,都一改之前的冷淡,对她很客气,之前她跟她们说话,她们都爱答不理的。
她主动和陆书瑜说话,但陆书瑜有讷症,一向是?话少的,饶是?郑云梦巧舌如?簧,也觉得同?她说话,实?在是?累得慌,简直是?自己?在唱独角戏,还是?没?人捧场的那种。
她闭上嘴,看见婆子挑了帘子进来看,看见只她们二人,便?屈膝出去了,似乎在对谁说话。
郑云梦隐隐约约听到一句“世子”,心口就砰砰地跳了几下,震得她胸腔疼,她看了眼帘子的方向,又看了眼喝茶的陆书瑜,道,“表妹,我想?起一事,要跟我那丫鬟说一声,要失陪一下了。”
陆书瑜心里松了口气,点头道,“好。”
郑云梦起身,朝外?走,婆子替她挑开帘子,她便?迫不及待走了出去。但陆则并不在院子里,她往院子中间?看了一圈,顿时泄了气,她又不能问婆子,那就太明显了,她强忍着?失落,佯装无恙朝外?走,打算过会儿便?回屋里去。
沿着?回廊走了几步,就看见回廊的尽头一个背影。挺拔高大,一身青绿的直裰,庭院里树影婆娑,他的侍卫站在一边树影里,似乎在跟他回话。
郑云梦看得有点怔怔。
正跟自家主子说话的常宁一抬眼,瞥见一个陌生的小娘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家主子,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猛地咳嗽了一下,话也一顿,才接着?道,“常安说,他在广州府的横县寻到了玄阳道长,道长已经答应与他一起回来了。”
陆则听得一愣,他几乎都快忘了,自己?还派常安去寻玄阳了。当时他觉得是?玄阳在他身上动了手脚,才让他做那些梦,后来只要几日不与阿芙有接触,或是?不接触她用过的东西,便?会头疼。只是?后来他与小娘子情深意笃,倒也把这事给忘了。
真要说起来,玄阳还算得上他与阿芙的“媒人”了。
他颔首,“我知道了。”
常宁忍了忍,实?在没?憋住,开口道,“世子,那位娘子是?……”
陆则皱眉,不解其意,看了眼常宁,回过头,因是?夜里,起初还没?认出郑云梦,以为是?哪个没?规矩的丫鬟,等她走近了,才发觉是?她。他本来就不是?个多热络的人,不欲搭理一个没?见过几面的表妹,冷淡抬步走开。
郑云梦见陆则要走,倒是?急了,一下子跑过去,殷殷切切叫了句,“表哥。”
且不说陆则听了如?何,常宁先?听得打了个哆嗦,这声表哥委实?叫得有点情意绵绵了,这又是?哪里来的表小姐?难道不知道,他们世子只待见一位表小姐,旁的表小姐都不带正眼看的。
心里想?归想?,但真让她碰自家主子一下,他可?就要挨板子了,忙上前客客气气把人给拦住了。
郑云梦知道不能急,微微一蹙眉,眼眶微微一红,却没?掉泪,带着?些委屈地道,“表哥,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只是?想?同?你说句话,并不是?有意冒犯你的。我只是?想?跟你道个歉,上次做客,我不懂事,一直拉着?表嫂说话,害表嫂受累,我心中一直觉得愧疚,才想?跟表哥陪个不是?。”
她说罢,抬眼望向陆则,眼泪欲落未落的,一副被冤枉了,泫然欲泣的样子,有几分惹人怜惜。陆则瞥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冷淡地走开了。
常宁没?敢笑,看世子爷已经进屋了,忙退后一步,怕这不知哪里来的表小姐脸上挂不住,把气洒在他身上,虽然他也不怕就是?了。
郑云梦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臊了一阵,灰心丧气地回了花厅,但她一路怎么没?想?明白,陆表哥对妻子那样温柔体贴,还特意来接她,明明是?怜香惜玉的人,为什?么私下会这么冷淡,从她叫他起,他除了最开始瞥她一眼,后来便?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了。
见郑云梦走了,江晚芙才从拐角处走出来。
说实?话,她也不是?故意躲这里偷听,她刚来,便?看见郑云梦一脸痴痴地望着?陆则,一句“表哥”叫得百转千回,压根没?看见她,那种情形下,她要是?走出来,场面便?更不可?收拾了。
况且,她也不担心陆则会对郑云梦有什?么想?法。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估计压根没?把这个表妹放在心上。
她站了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跟纤云吩咐了句,“这事不要和旁人提起”。才若无其事走了出来,去了花厅。
郑云梦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走出来,说话都是?失魂落魄的。
要是?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江晚芙估计还会劝几句,毕竟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娘子,但想?起刚才那一幕,却不知说什?么了,干脆当做没?看见,叫了婆子送她回去,便?算了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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