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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三爷边听边皱眉,“陆家何时和这样的人结了仇?”

陆则摇头?,声音很冷酷,“不能让范云活着踏进京城。”

陆三爷被?侄儿冷漠的话吓了一跳,抬头?看他,迟疑道,“……范云好歹是南直隶巡抚,都察院的谢纪也不是好哄骗的,动?了范云,会不会打草惊蛇?”

“草里既然有蛇,还?不止一条,那就索性一把?火把?草全烧了。否则等?他咬了你,便后患无穷了。”陆则的手指,抚过杯盖的缠枝纹,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森冷。

早先?兄长在时,陆三爷习惯以兄长唯首是瞻,如今换了侄儿,他也下意识做了同样的选择。他是庶子教养,虽嫡母不曾短了他什么,也是师从名师,文采出?众,但不曾上战场,手上不曾沾过人血,总归还?是少了几分杀伐果决。

陆三爷也还?是点了点头?,“好,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就派人来和我说。”

同姓陆,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道理,不用别人说,陆三爷也懂。

陆则倒是笑了一下,颔首应下,“此事多?亏三叔,我才好提前防范。”

过几日,陆则拿了秋审的文书去面?圣,顺便陪着宣帝听了会儿经,说经的还?是许天师,他出?来时,在门口碰见了谢纪,他手里拿着奏本,像是有事,不过高长海很快出?来了,跟谢纪道,“陛下有事,谢大人改日再来吧……”

自刘兆的事后,宣帝就不大待见都察院和大理寺。陆则也只同谢纪点点头?,便出?宫了。回到国公府,常宁拿了封密信过来,淮安到底是俞贺学的地界,俞贺学也不是真的废物,不过一时遭了算计,短短几日,已经查出?了点眉目来。

陆则扫过密信,目光落在一处,慢慢地停住了。

成国公府……

他倒是把?这父子俩忘得一干二净了。当初成世子自己要巴结刘兆,请他到府里参加儿子的百日宴,偏偏出?了那档子事,此后父子俩一直为宣帝不喜。朝中的风气便是如此,拜高踩低,陆则虽没有特意给过父子俩什么眼色,但外头?皆传他与成国公父子不合,且父子俩又?不为皇帝所喜,都无需他开口,便有人上赶着踩成国公府。

只怕父子俩早就怀恨在心了,倒也不奇怪……

但成国公府,怎么会知道漕运的事?

陆则叫了常宁进来,常宁就在门外候着,倒是很快就来了,陆则叩了叩桌面?,“消息已经传到京城了,你派人盯着成国公府。”

范云一死,成国公必然会惊慌失措,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想来范云死在途中,连京城都没能进一事,足够把?成国公吓得慌不择路。惶惶之下,去找幕后人,就很正常了。

陆则回立雪堂的时候,江晚芙正在叠做好了襁褓。她听说有个?百家被?的习俗,可以保孩子无病无灾,就派了管事去拿一斗米换一小块布,集了有一百块,洗净晾干了缝好。惠娘摸了摸襁褓,笑着跟江晚芙道,“……您小时候,夫人就做过这样一床小被?子,后来老夫人还?寻出?来,给小郎君用了的。”

江晚芙小时候,江夫人身?体?还?好,也有精力做这些。等?江容庭出?生的时候,她身?子便不大好了,也不大有精力做这些了。

刚说完,就看见陆则进来了,惠娘忙屈膝跟他行?礼。

江晚芙把?襁褓放到一边,迎上前去,她现在在屋里都穿软底的鞋,走得也慢。等?走到陆则面?前,就发现他眼睛里仿佛有血丝,像是许久没睡好的样子,想起他最近早出?晚归,江晚芙便止不住有点心疼,柔声道,“你今日回来得倒是早,去屋里睡一会儿?等?晚饭的时候,我再叫你,好不好?”

陆则却摇头?,“不睡了。”

说完,也不等?江晚芙继续说,拉着她走到罗汉床边。低头?看见摆着的襁褓,目光却是一顿。

江晚芙看他不肯去睡,也没法子,就道,“那我给你按一按。”

陆则答应了,脱了靴,坐上了罗汉床,惠娘忙叫婆子进来,把?榻案搬到一边。江晚芙拿了垫子来,让陆则靠着,自己则坐下给他按头?上的穴位。她跟白嬷嬷学了几手,按的穴位也很准,在百会穴按了会儿,又?去摸陆则脑后的风池穴。

陆则闭着眼,也就过了一会儿,便拉住了江晚芙的手,“好了,别按得你手疼,歇会儿。”

江晚芙乖乖应了,叫惠娘拿了热帕子来,敷在陆则的后颈部。陆则还?握着她的手,她便也不敢动?,看他闭着眼,也不知他睡着没有,便朝惠娘使?了个?眼色,惠娘便出?去了,庭院里连洒扫的声音和脚步声也没有了,安静得很。

江晚芙自己倒不困,便微微低头?,看陆则的脸,发现他眼下略有青影,就想起前几日夜里,她想起来喝水,才一动?弹,都还?没起身?,陆则便问她做什么,给她拿了水喝。她当时迷迷糊糊的,也没多?想,第二日起来想起来,那时候陆则很清醒的样子,仿佛压根没有睡着似的。

陆则夜里虽然警醒,但也没有像这样过。

也不晓得是什么事,江晚芙自知帮不上忙,便也只能吩咐膳房做些养神的汤来,每日盯着他喝,夜里也撑着等?他睡了才入睡,他失眠的毛病,仿佛才好了一些。反正她白日里也可以睡的。

屋里蜡烛越烧越短,也越发暗了下去,江晚芙坐得久了,也靠着软枕闭目养神。屋里屋外都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傍晚天又?黑下来了,屋里蜡烛不亮,昏暗得厉害,江晚芙一时也有些困了,觉得眼皮子越发地重?了。

正昏昏欲睡的时候,手却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握住了,她忙睁开眼,就见陆则闭着眼,脸紧绷着,紧咬着牙根,江晚芙甚至听到了轻微的嘎吱声音,他眼角有什么亮亮的,江晚芙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摸上去,才发现是湿的。

等?回过神来,她便忙叫他的名字,“夫君……夫君!”

她的手被?他握得很疼,却没有顾得上,只是轻轻推着陆则的肩,急切唤着他的名字。

陆则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气,他的眼神有些恍惚,掠过江晚芙的脸,口里叫了她一句,“阿芙?”他好像仍在梦中的样子。

江晚芙忙应了他几句,接着便被?他用力抱进了怀里。她抬起手,轻轻拍着陆则的后背,心里却止不住的疑惑。

她低声开口,“夫君,你怎么了?”

陆则很久没有开口,揉了揉她的发,声音轻地几不可闻,“没什么,只是做噩梦了。我没事……”

江晚芙轻轻点头?,手继续在陆则背后轻轻拍着,正想着,要不要去道观求个?安神符来,陆则最近精神实在不大好,总是紧绷着。大概是官场上的事情给了他太?大的压力了……陆则却松开了她,看了看她的手。

江晚芙也低头?,她的肌肤嫩,稍微碰一下就容易红。刚才陆则握得那么用力,现在看上去,不免有些骇人,手背上五个?红红的指印。她想收回手,藏回袖子里,笑着道,“不要紧,不疼的。”

陆则却没松手,神情中还?带着丝恍惚,很快,他叫了惠娘进来,拿了药膏来,亲手给江晚芙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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