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脑髓深处刺痛了一下。
啪嗒一声，像是有根弦在脑中遽然断裂。
周雪宥一手扶头，猛然将面前的黄衣少女推开，眼角余光下意识往门口一扫，有淡绿色的裙袂在瞳孔里飞逝而过。
不多时，随门外脚步声远去，头疼感渐渐消释。
洛瑶纤关切地走上前按住他的手腕，细声软言问道：“你怎么突然停下了？快点亲我一下报答啊！”
他冷然抬眸，无声地注视着她。
忽而开口，嗓音掺了冰渣子般令人生寒——“不是你。”
“什么？”
闻言，洛瑶纤如堕云雾，满脸不解地看着他，按理来说，她的幻术不应该出岔子啊？
“出去。”
他下逐客令。
“我……我救了你，你怎么能这样……”洛瑶纤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不禁开始心虚，心头一阵打鼓。
周雪宥绷着一张死人脸，淡声道：“我说了，不是你。”
苏醒的那一刹那，他便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虽然眼前的少女与在雪地里救了他的人看起来一模一样，却仍有种种细微的区别。
即便忽略手掌温度这一点，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气息。
是了。在他面前的少女散发的气息是一种甜香味，距离越靠近则那股香味越明显。
而在雪地里救了他的人，并没有这种刻意的体香。
那个人身上几乎没有散发出什么香气，当时她与漫天霜雪浸染一体，是一种极浅极淡的纯净气息。
少女面色一点点变难堪，洁白的贝齿轻咬下唇，似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蒙骗下去。
“出去。”周雪宥再次开口，又补充了一句，“别逼我出手。”
“你……你……”
一想到那天晚上的遭遇，洛瑶纤不由得抬臂捂住自己精致的面庞，双脚一阵畏惧发软。
最后，她轻哼一声，甩袖滑出房门，眨眼溜走了。
空气终于清静下来。
周雪宥闭上眼睛，背靠床板，简单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体力。
修士的灵药见效很快，等手脚恢复得差不多以后，他便翻身下床，携着长剑去往灵兽所在的明镜台。
明镜台临湖而建，是一座由汉白玉砌成的极为宽阔的高台。
眼下天光渐逝，暮色四合，远远望去，明镜台宛若一轮澄澈的圆月，镶嵌在白茫晶莹的冰面之上。
圆月外聚拢了一圈小黑点，尽管时候已经不早，依然有许多内门外门的弟子们谈笑围观。
谁让天宗平日里的修行太过单调枯燥，大家伙儿难得有时间聚一起散心谈天，自然不会浪费好时机。
上一场擂台考核已结束，鼓声咚咚咚地敲响了。
少年按住手里的剑柄，沿着明镜台后方的石阶举步而上，差一阶就要登台。
衣袖自后被人用力拽了一下。
他止步回眸，映入眼底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小姑娘围着一圈暖和的围脖，双颊耳垂冻得通红，口中不断呵出白气，将一片坚硬的东西塞进他的掌心，“这个给你，待会你随便打几下，再拿着鳞片去台前的修士那里登记就算过关了。”
周雪宥垂下眼睑，看了眼掌心躺着的一枚鳞甲后，扬手扔还给她。
“不必。”
语调很漠然，目光也没有多做停留。
他说完这句话，顾自转身，登上了明镜高台。
身后台阶上的女孩儿双手捧着那片鳞甲，呆呆站立在寒风中。
原本白嫩的十指肿得像根根小萝卜似的，冻红后肌肤又疼又痒。
就在刚才，体温回暖的瞬间，她顾不上涂药便出屋，想看看他的伤势情况。
只是没有料到，周雪宥居然和那条女蛇亲在一起……
慕芷萝扶着冰凉的栏杆，顺着石阶缓缓走回了台下，因为逆光而行，此时她的脸容完全被埋在阴影中。
心上好像被一块巨石压住了，坠坠闷闷的，有点儿难受。
长长的睫毛覆盖下，加深了眼底的阴影，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什么嘛！像个小孩子似的，多大点儿事就哭鼻子！
慕芷萝昂起头，尽量把那一点莫名的泪光憋回去。
抬头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试着努力驱散眼底朦胧的水雾和胸膛内沉甸甸的苦闷。
不过说实话……她做的这些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周雪宥似乎根本一点儿也不领情。
之前也是一样，他根本就不在意她做的一切。
他宁愿和女蛇在旁边妖卿卿我我，也懒得看她一眼。
双足在雪地里走得生疼，现在也是，多行一步路都在疼。
手背冻裂渗出了点儿血丝，不过已经没有痛感了。
反正周雪宥也不在意她受没受伤、疼不疼，从一开始，他只觉得她在碍事而已！
慕芷萝想清楚了，她不管男主了！
她再也不会管男主的事情了，随他怎么样吧。
正自愣怔出神，旁边陡然响起清脆的童音，一声声唤回她的神思，“菩萨小姐姐！菩萨小姐姐！你怎么哭啦？”
闻声，慕芷萝立刻低眉看去，原来是之前她在积善堂里救活的小女童。
女童头戴棉帽，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后站的那位面慈妇人就是她的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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