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他看清屋内的人时,他顿时也惊住了。
薛檀坐在桌边,眼神有些模糊,似乎叫了句“棠棠”。他身边站着太初——正是薛檀的心腹之一,统管摄政王府所有侍卫。
薛棠下意识看向桌上。薛檀右手边白瓷茶盏雾气袅娜,茶色深深。
那不是薛檀爱喝的云雾茶的颜色。
两人一齐堵在门前,太初撤了半步,对薛棠笑笑:“二小姐……”
薛棠眼都不眨:“太玄,拿下他!”
太初和太玄齐齐一惊。
太初惊的是她如此果断。他一直认为薛棠是个娇弱的高门千金,脾气软和,没想到她的反应这样迅速。
太玄则不同。
当初太初负责教导他,算他半个师长。要对师长动手,太玄难免心惊。
可他的手比脑子更快。
薛檀当年特意叮嘱过他,除了薛棠的话,其他人都可以不必理会。
在思考之前,他已抬手攻去。
***
一场雨从白天淅淅沥沥下到傍晚,总算教夕阳露了个脸,方才双双退场。
夜幕初临,檀香院里掌上了灯。
屋里只留了几个心腹,薛棠静伫床边,直至梁大夫起身,她眼眸才动了动。
玉桂取了小炉上温着的药,她饮了一口才问:“如何?”
梁大夫却摇头。
薛棠下意识看向哥哥。
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只是闭着眼,抿着唇,似乎梦里还有烦忧。
梁大夫捋着白须,意识到教她误会了,“大公子性命无忧,只是一时查不出什么毒,也解不了。”
薛棠默然片刻,“那哥哥还会醒么?”
梁大夫连忙说:“二小姐放心,有老夫在,准保大公子无事……”
可薛檀半死不活地躺着,他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薛棠垂眸看着薛檀,眼神恍惚了一瞬。
前世临死前,过往种种化作走马灯闪过眼前。
自记事起,父母只是一双牌位,是哥哥一直悉心教养她。虽然后来哥哥成了外人眼中凶神恶煞的摄政王,但在她心里,薛檀永远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哥哥。
她明明回来了,上天应该是让她回来救哥哥、扭转命运的,却为何要这样对她?
只差一点点,就能救下哥哥了……
玉桂轻唤她,“这边有奴婢们守着,二小姐累了就早些去歇息吧,大公子的事急也没用,千万别累坏了自己,那不值当。”
薛棠回过神,轻轻摇头:“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沈先生回来了吗?”
她问的是薛檀的心腹幕僚沈江流。玉桂摇头:“不曾。”
薛棠微微垂首,凝眸思忖。
当年哥哥出事后,府里乱成一团。次日清早,陛下和摄政王一同出事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朝政大权落到崔大将军手里,再也没有自救的机会。
这次没救下哥哥,那陛下呢?
沈先生是哥哥最信任的人。虽然眼睛不好,性子却沉稳,颇有智计,她怕府里还有其他奸细,不敢离开府中,便拜托沈先生带着哥哥的手令进宫试试,说不定来得及救陛下。
“二小姐。”
薛棠回神,看见沈江流站在门口,“如何?”
沈江流微微摇头,手中竹杖轻点地面,慢慢走进来,“有负二小姐嘱托,在下没能见到陛下。似乎……已经出事了。”
薛棠怔住了。
沈江流似乎洞察了她的失落,拄着竹杖往前一步:“大公子出事,二小姐还能想到陛下实属不易,不必自责。”
薛棠却摇头,眼眶有些红了。
沈江流没听见她出声,长指轻抚竹杖:“二小姐,事已至此,在下会尽力保住大公子,至于平南侯府……”
薛棠轻叹:“沈先生,覆巢之下无完卵。哥哥出事了,平南侯府真的会善待我么?”
她不想和沈江流说玄怪之事,只和他说利弊。
沈江流稍稍侧头,青布蒙眼下仍可看出清隽侧颜:“可是大公子之前特意交代过,若他有个万一……”
薛棠还是摇头:“我信不过外人。”
沈江流叹道:“二小姐有决心当然很好。但如今这情况,崔大将军明早肯定要发难。二小姐是否想过,若是大公子明早还醒不来该怎么办?只有决意根本不够。”
他敢肯定是崔大将军下的毒。手都伸到宫里去了,把太初弄来帮忙也不在话下。而太初被拿下后,竟是自断了事,屋里也干净得连根头发丝都没留下。
薛檀倒下,他们拿什么和崔大将军抗衡?
他只当薛棠急昏了头,正要转身,却听薛棠说:“沈先生,就算大哥醒不来……薛家,还有我。”
沈江流无奈地转头,听见最后一句,话却停在嘴边。
这语气和声音……都和薛檀太像了。
他不禁抬眼,隔着朦胧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人影,却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注视。
是薛棠?
他摩挲着竹杖开始思索。
要变成另一个人,最难模仿的就是眼神。
现在最难的问题解决了,那剩下的呢?
沈江流心头一动。
玉桂愣愣地看着,忽然领悟了什么,差点叫出声:“二小姐该不会……”
薛棠示意她噤声,翻出掌心一方印鉴,让玉桂捧到沈先生面前。
暖然灯火下,鸡血石印鉴赤色夺目。沈江流默然看着,不知他看见了没有,也不知他透过印鉴看到了什么。
“我知道哥哥的规矩,见印如见人。现在印鉴在我手上,沈先生,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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