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锺仿佛没听清她说什么,“殿下这是何意?恕我愚钝,不懂殿下的意思。”
他看到薛檀拿出定亲的玉佩和婚书时,心里咯噔一下。
还以为薛檀会遮掩一下,没想到居然来得这么直接?
不过现在薛家有这个本钱。
赵锺在心里暗暗苦笑。
“之前你说三公子身子不好,要换人。我本想让棠棠再等半年。但是,”薛棠满脸惋惜,“棠棠最近也病了。我琢磨着,这门亲事不太妥当,大约是冲了什么,不如就此作罢。”
赵锺喉咙有些干涩,“最近京中多变,所以族中子弟没能及时进京,殿下真的不再看看么……”
他话语中根本没把族中子弟当人看,像可以买卖的货物似的。
薛棠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赵锺感觉一股凉意从背后蹿起来,连忙起身行礼:“我明白了。只是那玉佩一时找不到,殿下稍等片刻……”
他长揖下去,一股清淡的香气被衣袖吹起,迎面飘来。
好熟悉的气息?
那天在茶楼里,茶盏边好像也留着这股气息?
赵锺下意识抬头,看向薛棠。
分明是薛檀的眉眼。
赵锺心中颇多疑虑,然而下人已经送来了玉佩和婚书,他只得乖乖递上。
他目送薛棠离去,在厅中立了一会儿,招来了仆从。
……
今晚夜色清澈,星辰漫天,隐隐能听见远处夜市传来的欢笑声。
如此星辰如此夜,薛棠却无心闲逛,出了赵家便回了府,先去了檀香院。
她去的时候,沈江流恰巧也在,见她拿着玉佩和婚书,“已经成了?”
薛棠点头,从轮椅上站起来,却脱力似的坐在椅子上,眉眼间满是疲惫。
沈江流听出她的疲倦,蹙眉:“谁又让二小姐不高兴了?萧元冽?”
薛棠一手撑着下巴,恹恹地道:“他不同往日,当心祸从口出。”
沈江流点头,刚刚松快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看来不是他,也不是赵锺?究竟……”
薛棠叹道:“沈先生别问了,容我静静。”
她缓缓起身,坐在床沿,将婚书和玉佩放在薛檀枕边。
“哥哥,我退婚了,你不会怪我吧?可他们真的不是好人,骗了你,也骗了我……”
她的语气饱含痛苦,听得沈江流心下一沉。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赵家究竟做了什么?
薛棠看看婚书和玉佩,又看看薛檀安静的面容,神色竟有些恍惚。
能重来一次,她很高兴,可是没能救下哥哥,让她痛苦不已。
她好不容易走到现在,总算稳住了局势。
可是,为何萧元冽要将年号定作“永宁”?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她到底有没有重活一回?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梦?
“是不是朝事太累了?二小姐?先去休息吧……”
沈江流敏锐地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薛棠却怔怔地坐着,没有回答。
他招来青玄,轻声问道:“回来的路上可曾遇到什么?”
青玄摇头:“只是赵家派人跟了一段,但被我们发现了,堵了回去。”
这就奇怪了。
沈江流思忖片刻,“二小姐,不如明日告个假,先歇息几日,不去朝议了。”
这话既是为薛棠考虑,也存了私心。
他很想看看,薛棠不在的时候,萧元冽能不能控住朝政。
薛棠总算有了反应,茫然地点点头,起身时还踉跄一下,被沈江流搀住了。
两人动作亲密,青玄眉心一跳,下意识看向角落。
但薛棠没反应,角落里也毫无声息。他只得装作没看见。
她发间的气息飘到沈江流鼻尖,他低下眼,语气放得更加平和:“不如我给二小姐抚琴?”
薛棠摇头,缓慢而坚定地推开了他,慢慢往棠梨院走去。
沈江流也不恼,安静地跟在后头,竹杖笃笃的声响回荡在静夜中,愈发显得府中悄寂无声。
送她进了棠梨院,沈江流才回头,临走前叮嘱玉桂好生照料。
玉桂赶紧搀扶住她:“怎么累成这样?”
薛棠摇头,仍然不说话。
隔壁厢房飘出热水的雾气,玉桂给她梳开头发,服侍她更衣,絮絮地念叨着:“既然事情差不多落定了,这两天就好好休息吧。新帝又不是没长手……”
薛棠失笑:“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把人当回事?”
玉桂嗔她一眼:“还有谁比二小姐更重要?”
明明是大逆不道的话,薛棠当久了摄政王,却也觉得没什么,摆摆手让她先退下,“我再坐会儿。”
她实在是累得不想动了。
玉桂应声出去了。薛棠开了窗,伏在窗台上看着漫天星辰,冷不防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她先是一愣,随即招来太玄:“他来了?”
太玄点头,闷闷地道:“属下无能,没能拦住……”
薛棠无语,“他现在不是宣王世子了,你们也不能强拦。只要他不过分,就随他去吧。”又压低了声音:“就依沈先生的,明后天都告假,但是韩将军的人不能拦。”
“……是。”
正如她所料,萧元冽趴在墙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薛棠。就算薛府的暗卫们远远围过来,他也没当回事。
他本来想追去平南侯府,但听说薛檀没待多久就出来了,他只得来薛府,顺便看看棠棠。
薛檀肯定是退亲去的。这样一来,嘿嘿嘿……
窗子开了半扇,他的心上人坐在窗边,长指并拢成梳,懒懒地梳着长发,犹如月下梨花,清冷动人。
萧元冽捧着下巴。
他的棠棠真好看。
玉桂从隔壁厢房过来,说是热水要放凉了。他听见棠棠慵懒地应了一声,探手关窗。
萧元冽顿时急了,探身过去,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薛棠的手背,顿时愣住了。
少女手指匀称,肤色白皙,唯有手背沾上了一点黑,像是墨迹。
——和他甩在薛檀手背上的墨迹有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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