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嫣支撑上半身重量的手臂恍然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的气力,跌跌撞撞倒回软椅上。
王修戈见她正看着自己,眼眶仿佛充了血般泛出猩红,接着,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眶之中汇聚、淌落,沿脸颊簌簌地坠下来,她拿手背去擦,她的手越擦越快,可是她的目光却一动不动,固执、倔强、硬撑,死死地盯着他。
可以没有皇后,不可没有贵妃。
姬嫣一直以为,她和他之间就算无爱,也还保留着一些体面。
原来,就连这,也都是她一厢情愿的妄想。
“既然这样,”姬嫣用早已发哑的嗓,缓慢地笑着道,“臣妾的凤印就收在身后的匣子中,皇上取走吧,臣妾用不着这东西。”
王修戈袖中的手收紧,他皱紧了眉,朝她道:“朕不会收走。”
姬嫣苍凉一笑,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居然还想留着她,绑着她?
“论头脑手腕,贵妃不如你,论见识气魄,贵妃更远远不及,她拿不了这块印。”
王修戈平静地说道。
姬嫣懂,说好听了便是信任,说难听了,便是贪心不足,可人岂能这样,什么都想要?人心更不是可以称重,拿来算计的!
姬嫣笑道:“臣妾无力无心,也拿不了。”
“皇上,今日你要让这件事就此作罢,臣妾不再深究下去,可你却也要知道一点,如果你今日不收走臣妾的凤印,将来臣妾也不可能服众。”她向他解释,“你因为贵妃失子提了她的品级,将臣妾圈禁于端云宫,不论事实真相如何,每个人都会相信,是臣妾善妒,害得贵妃小产。如此一个善妒嫉恨的女人,怎能母仪天下?既然臣妾不贤亦不忠,德不配位,就请皇上高抬贵手放过姬嫣。”
她苍白的脸上泪雨滂沱,几乎看不见血色,憔悴到这个份上,依旧难掩丽质。
王修戈定定地看着她,良久之后,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就暂且收着吧。”
他转身朝外走去。
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收住了脚步,转过头对她道:“朕前几日看到了你的手书,似乎有替朕广开后宫的意愿。不过,不必麻烦了,宫里不会再有别人。”
姬嫣从前以为帝王家无情,现在只觉得,帝王,无情也似有情,端看是否有真能让他动情之人,一旦有了这样一个人,则六宫犹如虚设,一心只为一人,堪称佳话。
只是这其中,她无心搅和进去,却被迫成了,成全他人佳话的一段河底的桥基、一张墙根的断梯,无人在意。
王修戈的脚还没迈到端云宫的宫门口,忽听到身后一道砸地的声音,沉闷一响,他倏地扭过头,只见姬嫣已经爬下了软椅,因为体力不支,而摔倒在地。
他的瞳孔微颤,“你这是做什么?”
姬嫣用手肘撑住冰凉的地面,跪起身,“皇上,真相臣妾不愿再查下去了,也不想要任何交代了,臣妾想回姬家。”
王修戈不知为何感到一阵烦闷,衣袖一摆,“圈禁解除之后,你便称病回家吧。”
末了,补了一句,“记住自己仍是皇后。”
姬嫣想,如能回家,她真想再也回来了,何必碍了他人的眼,只怕就因为这个端云宫的存在,皇帝和贵妃想要亲近都不能完全放松。可她却还是这个皇后。姬嫣勾了下唇,叩首,谢恩。
……
王修戈出去端云宫,分明已经让皇后答应了不再揪着贵妃,可心情却比来时还要糟糕,简直糟糕透顶,郁闷不堪,他走下端云宫眉间的结都还没松半分。
高德庸识时务地过来,殷勤为皇上在前头打灯,“皇上,咱们要不就摆驾翊凰宫?”
此时天色方露出鱼肚微微白色,晨曦笼罩于四方大地,翊凰宫与端云宫于东西两面矗落形成对峙,高翘的飞檐之上,鳞鳞千瓣的琉璃瓦覆压着成块的积雪,交相辉映,澄澈而空明。
“走吧。”王修戈稍歇了一下脚步,便抬手对高德庸道。
高德庸大着胆子走在前头,这时天渐渐亮了,他手里的灯笼也熄灭了,走了小半个时辰,抵达了翊凰宫,这时正是晨间,天还尚早,高德庸识趣地守候在翊凰宫外,不敢再进去。
王修戈问守夜的青鹤:“贵妃醒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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