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岂止认识,”他说着搭上一支箭“:我同他自小相识,我俩脾气相投,玩得极好。”
“哎——不说了,祝云,来教我射箭吧,我定要赢了元贺那厮,你可不知道,他这人武功虽不算高,但箭术极好。”他说起来与有荣焉的模样。
祝云先给他做了示范,搭上箭,挽弓,将其拉满,箭与后手手背、手腕、手臂、肘尖成一条直线,瞄准靶心之后,撒开,箭飞快地直入靶心,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洒脱自然!
赵延诀看这动作就不一般,毫不吝啬地夸她“:你这技术别我宫里地师傅还厉害些,我倒是头一次见小娘子能骑射样样在行的,比许多男子都好!”
他拉满弓,做好动作,等待着祝云纠正他,祝云扶着他手臂说道“:大臂和小臂要夹紧不可松懈。”
她又拍了拍他的后背,指导道“:你看,你的后背要发力,持续用力,直至箭从手出。”
他按着她说的做了,祝云见他想松手了,又提醒道“:别松手,再等等。”
“瞄准了吗?”
赵延诀点点头,她继续说道“:放箭时要开胸收背,拧腕沉肘,手在箭的延长线上平拖放开。”
“放完箭后,肘低手高,手心朝外。”
见他准备好了,祝云说道“:放箭!”
箭虽未入靶心,却离靶心不过两三寸,祝云也满意了,说“:王爷的手臂力量若是再足些,可一箭入靶心。”
赵延诀放下弓箭,双手环抱于胸前“:那怎样才有力气些呢?”
“我从前在军中,都是扎马步,挑水桶来着,王爷试试?”祝云眨眨眼,笑问。
他一听她还挑水桶,扎马步,不由得咂舌“:祝四娘子真不愧将门虎女!”
祝云讪讪一笑,又听他问她“:过几日,去太液池摸鱼去不去?”他笑逐颜开,说道“:那里的鱼儿才是肥呢,还要不少螃蟹!”
“行啊!”她一听,欣喜的劲儿又上来了,拍着他肩膀“:不过若是被人发现了,你可得保我。”
他也如同对弟兄一般地对祝云一笑,拍拍自己的胸脯“:你放心,爷罩你!”
玩到傍晚,祝云玩得尽兴了,和萃玉一同回东宫。长长的宫道上,两人慢悠悠地走,远远地,祝云就看见了燕王赵延辰,因为东宫的事,她心里是最厌烦这个皇子的。
见了他只想立刻躲起来,别让他看着才好,四下张望,和萃玉一同拐入了另一条道,她本就不太识得路,走着走着竟然不知道走到了哪。
和萃玉相视一笑,萃玉找来路过的一位公公问回东宫的路,公公说了一番路线:左拐右拐,直走——两人彻底迷糊了。
此时瞧见一身影,有些熟悉,她穿着一身淡青色宫服,看起来像是女官才穿的官服,衣袍上绣着鹭鸶,是六品女官的服制。那人头上挽着灵蛇髻,插着一对翡翠钗,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清冷、澄如秋水、寒似玄冰。
这才想起来,之前去纪王府祝寿,在街上马车被人撞了,那个素衣女子就是她,祝云上前向欠了欠身,问路“:这位姐姐,能否给我带带路?”
女子看向祝云,不苟言笑,问道“:娘子去哪?”
“烦请姐姐带我回东宫,这路我绕了几圈,就找不着了。”祝云微笑着说道,却实在觉得她有点眼熟,好奇地问“:请问姐姐是?除了马车,我总觉得似乎在很久之前见过你?”
女子转而看向她,片刻后,缓缓开口“:也许多年前见过娘子,在下兰台女史言容心。”
她为她引路,祝云自我介绍道“:言姐姐的名字有些熟悉,我是镇南大将军府四女祝云——”
言容心微微颔首,引着她回东宫。
回宫之后,她坐在昭阳殿的后院,和祝凝一块吃晚饭,她想起言容心,还是觉得似曾相识,尤其是这个名字,但越想越想不起来。她咬着筷子发呆,祝凝见她不思茶饭的模样,忍不住问她。
“想什么呢?”
她回了回神,问道祝凝“:姐认识言容心吗?”
祝凝往她碗里夹了一块桂花糖藕莲子,想了想,说道“:兰台女史言容心?”
祝云点点头,祝凝继续说道“:她算是个可怜人儿!从前她可是太师言鉴的孙女,只是父母早亡,她少时是福嘉公主伴读,当年的光景多好——”
“后来,言老太师年老过世,言家次子——她的叔伯随当年的皇叔顺亲王爷谋反,言家就此败落,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今上念着言老太师的情面夷三族,言容心自然在列,那时候年仅八岁的福嘉公主在正元殿跪求今上,今上念着她是言氏嫡长女,赦免了她——”
“她如今能位列六品兰台女史,也算是她自小的勤奋好学。”祝凝感慨道。
祝云心想,难怪她比起自己看着大不了几岁,却看着寒似玄冰,不苟言笑,原来幼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她想起来了,大约是天照十四年时,自己随父兄进京贺今上万寿节,那时候见过言容心,她跟在言老太师身后,大约只有九岁吧,粉雕玉琢的小娘子,今上问起她一些学问,她都对答如流,比起许多年长几岁的人还要厉害些。
那时候,她还是和现在不同的,和福嘉公主一起玩时会笑,会闹,连祝父都说“:阿云,你要好好跟言娘子学学——”
只是没有想到,她那年离京之后,不到两年,言家就败落了,她入宫为奴——
也是令人唏嘘。
回到庆丰阁,祝云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心里一直想着言容心,当年那么小的年纪,那么光风霁月的人,时隔十年再见,已是两种局面。
她忽然想起云南府,看向正坐在桌前制香的萃玉,问“:川哥还没回京吗?”
萃玉摇摇头,说道“:还未,二爷今日传话来说宁大爷去了湘江府,应该快要回来了。”
“嗯——”
她翻看起了医书,书是让孙姑姑找来的名家医典,主要是祝凝有孕了,她闲着也没什么事可以做,就随手看看医书,解解乏,没翻几页就有点困了。
她已经看了好些日子了,不过打小一看书就犯困,见她闭上眼睛,萃玉替她收起了书。这一收,她反而清醒了,问了问时辰,萃玉说戌时一刻。
觉得时间尚早,继续看书,越看越迷瞪,最后看到书页末端,一行字点醒了她:女子孕中,禁食寒物、禁食辛辣,宜少食多脂、少饮茶、少食高糖。
她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住在东宫的这些日子,昭阳殿膳食样样菜都是甜物,茶果子也是些极为甜蜜的东西,虽说两姐妹向来爱吃甜食,但现在昭阳殿的膳食有些太过了。
祝云本以为怀了孕,会爱吃甜的也正常,吃些甜的对身体会有些益处,现下看来,有些问题。她急忙从椅子上起身,朝房内喊“:孙姑姑!孙姑姑!”
“小娘子有何事?”孙姑姑端着茶汤出来,见她如此焦急,问道。
“现在能请楚太医来吗?”
孙姑姑回道“:楚太医这几日在宫中值守,能请来,小娘子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祝云当下催她去“:姑姑快些去请,说我头痛难忍,别让姐姐知道!带他从后门进来。”
孙姑姑大概明白了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找了两个宫女一同去太医院请楚太医,祝云让萃玉去寻月秋,月秋很快来了。
祝云同她嘱咐道“:姐姐房中的茶果子点心一律换成些清淡的,甜味少些的东西,明日早膳你同姐姐说,让她来庆丰阁用饭。”
“四娘子,是出什么事了吗?”月秋有些不明所以。
萃玉解释道“:月秋姐姐尽管去做,万万别告知三娘子,明日姐姐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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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姑姑出马,楚太医不到一刻钟就出现在庆丰阁了,祝云一见他,向他欠了欠身,行了个礼,它有些不太放心,孙姑姑看出她的疑虑,低声说道。
“小娘子放心,楚太医是出自先皇后国公府的医者。”
祝云招呼楚太医一同坐下,拿起书册,递到他手中,试探性地问道“:大人,您看这页上说的可有差错?”
楚太医捋了捋胡子,看着医书说道“:这书出自名医之手,其理论并无不妥,小娘子可有什么疑虑?”
“不满大人,我想问问,若是女子有孕,膳食糕点皆为甜腻之物,长此以往,会怎么样?”
“有孕者,若是偶尔食用些甜食,倒也无妨,对腹中孩子也是有些好处的,但若日日以甜食为主,腹中胎儿会比平常胎儿个头更大些——届时生产,多半会胎大难产,胎死腹中!”楚太医说完,祝云惊起一身冷汗。
楚太医也差不多明白过来,心下第一个想到太子妃,惊慌失色,急忙问祝云“:莫非!太子妃的膳食被人动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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