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这首《长干行》是叶裳六岁的时候从说书先生那里学来的。
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和秦宇一起玩了,当时父亲还笑着说这首诗写的可不就是她和秦宇么。
她因为这句话兴奋了好久,向来课业一般的她却将这首诗给背了个滚瓜烂熟。
她以为自己也会和诗中的女子一样,在十四岁的年纪嫁给秦宇,这一点她从未怀疑过,可没过多久,汹涌而来的叛军就轻而易举地打碎了这么幻梦。
她和秦宇七岁那一年,叛军兵临城下,秦将军为奸人所害,秦家姐姐为了护住百姓以身殉城,临去前将秦宇托付给父亲,让父亲带着她,秦宇和谢姨娘自去逃难。
秦家姐姐殉城的时候他们其实还没走远,就躲在城外那片小树林里。
她站在秦宇身后,看着秦家姐姐一身黑色盔甲,长长的青丝利落地绾在头顶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有微风吹过时轻轻扬起。
她似是细细梳洗过一番,这十几日来满是血污的脸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白净,看起来有些憔悴,只那双眸子却依旧炯炯有神,仿佛此番不是殉城,而是去赴一场盛大的宴会。
她看见秦家姐姐回头看了看,然后便毫不犹豫地自数丈高的城墙上跳下,摔在城门前的那片空地上,砸出一朵巨大的血花。
有雨滴自头顶落下,冰凉的触感惊得她猛地回过神来,便看见面前的秦宇有些轻微颤抖的背影。
他似是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连哭都只敢拼命压抑着声音,生怕被不远处的叛军听见。
那时候她在想,上天为何要这么不公平,要在短短十天之内夺走他最亲的两个人。
他明明,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啊。
她走上前,轻轻拥住他清瘦单薄的肩,听见了他极小声的呜咽,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那之后他们就随着父亲躲到了祁远山脉一带,父亲不知道从何处聚集了之前被程九骗走的秦家军,开始了艰难的练兵。
养兵是需要银子的,父亲自秣陵城带来的那点家产很快就撑不住了,于是父亲就开始频繁外出挣银子,整个秦家军也都是节衣缩食,粮食都是将士们开垦祁远山脉的山地,自己种出来的。
最艰难的时候,她和秦宇一天都只能吃一顿粥。
秦宇却好像并不在意,他随着将士们一道练武,和父亲一样,一心想要推翻这大魏的政权。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十二年。
这十二年间,在父亲和秦宇的不懈努力下,秦家军终于从之前的不到三万人扩充到了如今六万人的局面。
而在她的不懈努力下,谢姨娘也终是被她给感动,直接将她当成了儿媳看待,逼着一心扑在事业上的秦宇和她定了亲。
她不够聪明,没什么大的本事,也没什么大的野心,她只想和秦宇这辈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原本她就快要成功了的,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一个嘉月郡主。
那时父亲得知了当初围困秣陵的黑甲军主帅宋子墨之子宋郢如今便是在玉林关,便派她和秦宇前去将人掳了来,给秦将军和秦家姐姐报仇。
她和秦宇不疑有他,便去了。
没想到那个宋郢狡猾得很,被抓之后竟不动声色引来了山匪,看他们手忙脚乱地招架着,自己却趁乱悄悄溜了。
那个嘉月郡主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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