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还算安静。
江家跟周家挨得很近,近到什么地步呢,近到江宓在屋里头冲澡,那拖鞋吧嗒吧嗒犹带水渍的脚步声,阎海楼都听得见。
他也没刻意听,但每次听到了总有些不自在,一边想着这小子真是爱干净,白天洗头晚上也洗澡,难怪一整天都香喷喷的。一边又在回想周毅轩的说辞,寻思着,家里挨得那么近,两家关系真有那么好么,他平时怎么感受不到呢。
大少爷也没多想,伴着哗啦哗啦的淋浴声,手指尖在平板上滑动,一对限量版黑色耳机就挂在耳廓上,只等那傻崽洗完澡,他再戴上。
然后他就听到不同寻常的动静,像是重物落地,而后几秒,那听惯了的拖鞋吧嗒声突然变急,似是那傻崽夺门而出……
阎海楼“腾”地一下从床上起身,感觉有些在意了。
大少爷隔壁屋里也住着一个工作人员,对方此时正操作着笔记本上剪素材,他私底下曾感叹过几次,这村里不知打哪来的网络,他攻破密码后连上还挺快,方便他处理工作。
这名摄影师倒没有把这无线网络联想到周家头上去,因为在他看来,这周家虽比江家的家境好,但也不宽裕,周家孩子连个电脑和手机都没有,那需要什么网络呢。
这不得不说是周毅轩的一个小疏忽,节目组要来的消息,让他只注重了当下的日常,收起了无数的电子设备,却因灯下黑,忘记关上了习以为常的网络。还好那网络名称全是英文,只比乱码好不了多少,不然他那一系列清贫谎言就要被戳破了。
就在摄影师手指清脆敲击时,大少爷风风火火走了过来,英气的眉毛皱起,他说:“我感觉江家好像出事了,你去那里敲下门吧。”
摄影师诧异:“你怎么知道?”
大少爷描述了一番:“我听到的,那傻崽在洗澡,可突然……”
摄影师察觉不对,下意识打断:“你偷听人家洗澡?”
“我才没有!谁叫这房子不隔音!”阎海楼气得脸都红了,连忙矢口否认道。插科打诨到此为止,见对方冷白的耳垂红得快滴血,摄影师也不想再逗这大少爷了,他心下暗叹,这大少爷屁事是真的多,八成是大晚上想去找隔壁聊天了,还要让他以拍摄为名去夜访敲门。
摄影师并不觉得江家会有什么事,但大少爷驱使,他还是任劳任怨扛起他的机器去。
他本以为自己将如同昨天晚上一样,连续拍两小时学霸少年写暑假作业、旁边还有一学渣捣乱的视频,结果没想到,当他走进江家院子里,听到屋内传来的女人尖叫和男人咒骂声时,他立刻就意识到了:原来是真出事了!
摄影师心生担忧,但存有理智,想要去叫人,可阎海楼年轻气盛,已经抄起江家小院里的扫帚冲了进去,摄影师也只好一边叫人一边紧随其后。
当他们闯入,看清屋内一幕后,俱都吓得心胆俱裂彻底失语——
这些日子相处中他们见到过的江妈妈,正满脸是血在地上,她大张着嘴巴,目光朝上,似乎有惊恐的尖叫憋在喉咙里。
而女人手指所示之处,更令人发指,一个身材清瘦的少年被一名凶恶的中年男人用皮带勒住脖子,少年似乎不能呼吸,精致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他想这挣开这富有威胁力的绳索,却无能为力。
当有人冲进房间后一秒,他闭上了眼,手也无力地落下,似乎生死未知。
韩青穗双眼滚出热泪,一声哀嚎般的尖叫几乎响彻云霄。
其实江宓并不难受,被他催眠过后的江德胜,力道极为有限,但这场戏他必须得晕。
因不明真相,阎海楼瞬间就红了眼,想象着手中的东西是菜刀,想把这个杀人凶手拍死。一听说死人了,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江德胜再怎么勇猛,很快也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大男人制服,他奋力反抗换来的只有殴打。节目组打电话报了警、还叫了救护车,彻底闹了个满城风雨。韩青穗和江宓在众人的保护下,被送到了医院。
在黑黢黢的镜头围攻之下,江德胜慢半拍才回笼了理智。
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对上那小兔崽子那双幽深的眼睛,他突然就不受控制了!等他回神自己就被人像歹徒一般压在地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德胜疯狂挣扎起来。
“造孽啊!他平时就打老婆孩子,是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没想到这次竟真把人掐死了。”
其中一名摄影师也非常愤怒,但因伤者身边太多人,他无法插进去,听到老乡们这句话,立刻将镜头转了过去,“原来这家暴经常发生吗,麻烦老先生您详细说说。”
大家伙儿都是一个村里的,平时谁不知道谁啊,立刻就有你一言我一语地完善了这件事,核心就是韩青穗母子如何可怜、江德胜如何下毒手,连亲身骨肉都打。还提到小时候江宓是能好好走路,但骨头还没长好,就被江德胜打了,后来才慢慢成了跛脚。还把江德胜平日游手好闲,常说自己去省城赚钱,实则连女人的私房钱、孩子的学费都要抢等糟心事全盘托出,总归一句话,摊上这种人简直是倒八辈子血霉。
这些日子韩青穗母子二人的亲切和善和可怜可爱,大家自然都看在眼底。
见节目组看他的目光越发不善,几乎充斥着彻骨的冰寒,江德胜满头大汗地辩解道:“这孩子我生的我怎么不能打了,棍棒底下出孝子你们懂不懂!!?”
人群中登时一片哗然,一个工作人员终于忍不住了,大吼一声:“我要送你这个家暴男全国出道!”一个臭鸡蛋远远地还砸在了江德胜脑门上。
听着四周七嘴八舌的谩骂声,周毅轩只感觉脑子里好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撞倒了江家院子里的辣椒架。未完全晾干的辣椒戳进了他的眼睛,让他飚出辛辣泪水的同时,也激发了心中算盘落空的愤怒:妈的这个蠢货,直接悄无声息把人带走不就好了?竟还做了如此多余的事情!
当江宓从医院中苏醒,时间已过去了两天,事情也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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