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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还没说完,却被景随风打断了。

“过去的都过去了,你别再说了。”

常修抬头,看景随风神色淡淡,忽然意识到自己提起了他心里的疤……

六年前武英王被夺兵权,作为戚风行的养子,景随风自然也是蜀皇的目标之一。戚如泱眼看着这父子二人一夕之间全无所有,终究是没能迈过心里那道坎儿。

她在大殿前跪了三天,用手中兵符堪堪保住了景随风,可他第二日便被蜀皇派去云海苦寒之地,任期六年。

戚如泱想着,蜀皇一早可能就没想要他活着回来。

“好了好了,是我说错话了,不提了,不提了,”常修自知失言,摆摆手转了话题,说起一些趣事。

星光透过前门照进小酒馆里,和烛光交织,将光影打在墙上,映出三人玩闹的身影,与十几年前似是别无二致。

时光如流水淙淙,而他们便是这流水下的石块儿,在无尽地冲刷之中努力地找寻着当年模样,暗自期许一切都未曾变过。

出了酒馆,常修先行乘车离开,屋外刚刚下完雨,穹苍湿沉,天边玉轮轧露,淡淡清光周遭云雾四合。戚如泱和景随风已喝到微醺,在朦胧月色下相伴而行。

景随风的手随意地搭在她的肩上,声音带着些酒气沙哑:“殿下今夜可还尽兴?”

“当然。”戚如泱想也没想地作答,转头看他,“这怕是我这六年间最快活的时候了。”

朦胧月光泄了满地,她双颊微红,唇角勾笑地仰头望着他,景随风忽然一下愣了神。

她清澈的瞳里迎着月光和他,轻巧地撬开了他的心室,那些被他死死藏在心里的情愫顷刻之间倾泻而出,盈了满目。

“殿下……”

水汽未散,暮色迷离,而他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人如今正在他怀里含笑看他,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离她近些,再近些……

酒气随着呼吸萦绕,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丝丝绵绵地缠在他的眼角眉梢,勾着他不断靠近。

“喵——”一声低沉的猫叫破空,转瞬间划碎了月光温柔。

戚如泱被这猫叫声唤醒了神,向后退了一步,移开了目光。

“天,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她声音也有些沙哑。

景随风垂下眸子,掩下眼底淡淡失落:“嗯,回去吧。”

说着,他却是转身望向沉沉夜色下的两旁楼房,皱了皱眉。

黑夜中,一个崇苍一袭黑衣立在楼房高处,冷冷地看着戚如泱身边的男人,眉头紧蹙。

.

到了半夜,原本已经停住的春雨忽然下大,电闪雷鸣间,戚如泱做了场许久未做过的噩梦,模糊之中那些可以被她抛在脑后,隐在心底的记忆如潮水翻涌,挤满了她的梦——

战场上断臂残肢,士兵绝望仓皇的眼神,像是图画般在她眼前一一闪现。

床榻上的女子翻滚着身体,发出难受的梦呓,好看的细眉拢在一起,拧成了一个结,光滑洁白的额头上细汗密布。

一阵清风吹过,带起窗边风铃叮当声响,下一刻,一个黑色身影出现在了她的床边。

清凉月光下,崇苍望着床上被梦魇住的女子,只迟疑了片刻,便默默伸出手去,抚上了她的额头,为她拭去额间汗水。他半蹲在她的床榻边上,正如曾经做过千万遍的一样,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畔温声安抚:“殿下莫怕,无事了,无事了……”

“是梦,都是梦……”

轻柔低沉的声音暗杂着心疼,和着床边风铃细响,变作一支温柔的曲子,渐渐安抚了这场长夜噩梦。

崇苍俯身看着睡梦中的人,望着面前人神色逐渐缓和,从无表情的脸上罕见的浮现起一丝浅浅笑意。他不自觉地伸手想要用手指描画着她的轮廓,然而刚伸出手去,却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收回了手,消失在了远处。

长夜漫漫终有尽时。

月亮西沉,朝阳东升,晨曦透过窗台撒在一床锦被上,颜色温暖而柔和。

在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中,戚如泱迷迷糊糊地醒来,走到床边,懒懒地打了一个呵欠。她依稀之间想起昨晚似乎做了一场噩梦,但是细细想来,又并不恐惧,似是有什么人一直陪在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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