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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营帐内。

“那老大夫当真这么说?”陆鹤闲靠在椅背上,手中捏着一卷书册,蹙眉看着站在桌前的霍疏澜问道。

“千真万确。”霍疏澜一脸严肃点了点头,“因为定远侯先夫人宁裳,啊,也就是少夫人的娘亲,当年的病症实在蹊跷,所以他说自己印象深刻、是半点不会记岔的。”

陆鹤闲摩挲着下巴,沉默了片刻,才指着桌边一个凳子说道:“你先坐,然后详细跟我说说你询问那老大夫的经过。”

霍疏澜依言坐了下来,又仔细回忆了一番,便开了口:“几天前我去城中医馆寻那老大夫,却从医馆掌柜处得知他两年前便不再行医了,后来我又多方打听,才知他如今独居在城郊一个小村中。于是得了确切地址,我今晨便马不停蹄去找了他。

“我见到那老大夫时,他正握着扫帚清扫小院里的落叶。他两鬓已经斑白,胡子也成了灰扑扑的颜色,可精神却十分矍铄,身体也很康健的样子。

“我先是问了他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他一一答了,思路和逻辑都很清晰,可以确定他并没有因为上了年纪而犯糊涂。

“于是我便问了他有关当年定远侯先夫人去世时的情形,没想到他反应很是激烈,而且记得非常清楚。

“他说当年定远侯隋何请他前去医治自己的夫人宁裳,他匆忙间背了药箱便去了。等他行了礼,甫一看见那女子的脸,便觉察出了一股灰败之色——那是活人根本不可能会有的脸色,这几乎让他下意识便断定了此人命不久矣。

“但他不敢懈怠,上前去诊脉,便听先夫人气若游丝,每呼一口气都仿佛在承受着撕心裂肺般的痛苦。而她的脉象更是奇怪,像是中了毒却又像是受了严重内伤。然而因为脉象过于紊乱和虚弱,所以他根本无法下个定论。

“这老大夫行医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状况,只好旁敲侧击以询问她是否接触过什么有毒之物或是受过什么伤,可没想到先夫人却坚称她的病症只是旧疾,又强调她一个大家闺秀不可能遇到那些事情。

“先夫人不开口,他再三问不出结果,也下不了诊断,无奈之下只能开了几副安神滋补的药方,便离开了。而如他所料,定远侯先夫人在他离开之后没几月便西去了,并且在此之间隋府也再没请过他或是别的医师前去诊治过。

“这便是他知道的全部了。”霍疏澜说得口干舌燥,取了杯子倒满了茶水,一口气灌了下去。

口中干渴的感觉消失,霍疏澜满足地擦擦嘴角,才又说道:“要我说,按这老大夫的描述,这就不是病,什么似中毒又似内伤,哪有病是这样的。少爷,你可别不信,我从小跟着我师父在江湖混,见过的不少,但我也从没听过这种怪病。这其中啊,绝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陆鹤闲倒是没有立刻开口,她双眉紧蹙,思索了一会,却是将手中书册丢在桌上,转而对霍疏澜说道:“你可知上一任定远侯是个极度念旧的人?”

“听说过,好像他从不会主动把旧的东西扔掉。但是他又颇喜欢游山玩水,还总会带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一度将隋府塞得满满当当,甚至犄角旮旯里都是他带回来的物什。最后发展到府里都快没地方下脚了,才迫不得已丢了一部分。”霍疏澜不知自家少爷为何要提起上一任定远侯,但仍是配合地答了,“我记得这还曾是坊间有名的一个逸闻轶事呢。”

“你说的不错,只不过那老侯爷不仅不喜欢丢掉旧物件,也不喜欢更换下人,每次都是等到下人上了年纪干不动活、主动请辞之后,才会放他离去,招收新人。而隋何显然也受到了他的影响,在继承爵位之后的十几年中都没有主动换过府中仆人。然而奇怪的是,在十年前他却突然地将府中近五成的仆人都辞去了,并且其中男女老少皆有。”陆鹤闲从桌上一堆文书里面抽出一张泛黄的纸,递给霍疏澜,“至于时间嘛,你看看……”

霍疏澜接过那张纸,快速地浏览了一遍,便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正好是先夫人去世后的一月间?!”

陆鹤闲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霍疏澜道:“据我所得的消息,当年被辞去的仆人有一半都是先夫人宁裳院中的,而提出要大换下人的,则是隋何的小妾,田氏。”

“这……这其中怕是有什么猫腻啊!”霍疏澜闻言眼睛睁得更大了,手中的纸都被捏皱一角,“难不成是后宅之争,是那田氏动的手?”

“怪不得她归宁那日鬼鬼祟祟,还要偷偷窥探我们,真是个毒妇!”霍疏澜气极,一巴掌拍在了桌角。

“稍安勿躁,以目前我们搜集到的信息,还不能证明她做了什么。不过,”陆鹤闲又是一转话锋,眼中神色莫名,“说起这田氏,你可知她的来头?”

“她不是怡红楼曾经的花魁吗,当年把隋何迷得神魂颠倒,这才给她赎了身,接回家做了小妾。”霍疏澜收回了手,很是不屑地撇撇嘴。

“没错,当年这田馥可是京城最出名的妓子,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可是,在她进怡红楼之前的生平事迹,比如她出生在哪、父母是谁等等这些事,却是无一人知晓。”陆鹤闲不知何时将白玉箫拿了出来,正握在手中点着桌面。

“连玉玦都查不到?”霍疏澜闻言有些惊讶。

陆鹤闲摇了摇头:“查不到,就好像这个人是二十多年前突然出现在京城的。不过好在玉玦还是有点收获的,他寻到了一位当年在怡红楼打杂的小厮,那小厮原是岭南人士,而正正好的是,他在偶然间曾听到田馥哼唱过岭南当地的民谣。”

“也就是说,那田馥有可能是岭南人?所以玉玦现在是去岭南查她了?”霍疏澜若有所思地拍了一下手,“怪不得最近没见着他。”

“嗯。”陆鹤闲把玩着手中玉箫,闭了闭眼,“总之,我和你想的一样,若那大夫所说属实,恐怕心心娘亲的去世并不简单。而目前最有嫌疑的,无疑就是隋何那小妾田馥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少爷?”

陆鹤闲思索了片刻,便斩钉截铁吩咐道:“把还在调查隋府的人手都撤回来,全力去查心心娘亲去世这件事。当然,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当年被隋府辞退的那一拨下人,可明白了?”

“没问题,我办事少爷你就放心吧!”霍疏澜站直身子拍拍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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