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午夜来临之前,伊莎琳换好了衣服。
当素来铺张奢靡、长裙首饰每天都不重样的女王,换上一身劲装,又在外面罩上带兜帽的黑斗篷时,便再没有人能通过身形辨明她的身份。
兰斯洛特也卸下了沉重的盔甲,身穿白底金边的骑士服,淡金流苏从肩章垂落,腰带束出劲瘦腰肢,腰间一侧别着圣银细剑,一双长腿被高筒靴包裹。
比起骑士盔甲,这样的装束更衬出他的高贵俊美。
兰斯洛特将手按在胸前,朝她微微鞠了一躬。
“陛下,听凭您的差遣。”
“你先去宫殿侧门将侍卫打晕。”伊莎琳下令。
骑士的唇角轻轻挑起,却顺从地应下了:“是,我的陛下。”
完成命令以后,兰斯洛特又返回了女王面前。
“陛下,一切都处理好了,请随我来。”
兰斯洛特在前方引路,伊莎琳跟在他身后摸黑而行。左右赶路也是无聊,她决定试探一下他,顺便刷刷好感度。
“兰斯洛特。”她轻柔地喊他的名字。
骑士回过头来,金发半遮住线条分明的侧脸,蓝眸倒映着月光。
“……我刚才差点被地上的石子绊了一下。”伊莎琳面不改色地说。
“我明白您的意思,”兰斯洛特垂下长睫,抬起戴着白绸手套的手,“您可以把我当做手杖使用。”
伊莎琳:虽然但是,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骑士的手指修长匀称,丝绸手套浸染着夜色的微凉,他目不斜视地走在她身旁,为了配合她的脚步还特意减缓了速度。
伊莎琳在心底幽幽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二人抵达了王宫的侧门。侍卫晕倒在树丛里,栅栏门外是幽僻的街道,一辆马车停在路旁。
兰斯洛特半跪下来,从侍卫腰间摸出侧门的钥匙,将上锁的门打开。又熟练地在他后脑上补了一下,确保女王回来时他还没有苏醒。
“没想到女王陛下离开王宫,居然还需要打晕侍卫。”塔索公爵双手抱臂,长腿交叠,倚在华丽的马车前,含笑注视着这一幕。
伊莎琳声音清冷:“特殊情况。恶魔的事不便为人所知。”
“请陛下上车吧。”公爵动作文雅地拉开车门,朝伊莎琳递出一只手。
伊莎琳扶着他的手上了马车,之后公爵自己也坐了上来。
伊莎琳注视着塔索淡银色的双眼:“你似乎没有带车夫过来。”
“陛下也说了此事不便为人所知,不是么?”塔索用修长指节轻推了一下金丝镜框,“让您的骑士来驾车正合适。”
伊莎琳微抬眉梢,提醒道:“兰斯洛特同样是一位贵族,你无权命令他。”
塔索摊开双手:“可我不会驾车。”
“那这车怎么过来的?”
“先让仆人将马车停在这里。”
伊莎琳叹了口气,回眸看向兰斯洛特。
骑士已离开原来站着的地方,自觉地前往马车前驾车。
伊莎琳:……还是兰斯洛特省心啊。
塔索似乎读出了她表情的含义,不慌不忙地开口:“真正的贵族不需要学习这种技能。”
伊莎琳:他可真傲慢。
塔索幽幽提醒:“您看,您也不会驾车。”
伊莎琳:“……”
她被噎了一下,塔索低柔地笑了一声,顺势转移话题:“陛下听说过‘女巫的夜宴’吗?”
伊莎琳眸光微动:“我不介意听你讲讲。”
“在民间流转的,嗯,”塔索顿了一下,“吓哭小孩的故事里,女巫会在午夜时分集会,饮下疯狂的药剂,同召唤出的恶魔交/媾。”
伊莎琳:“……这不是真的吧?”
“神殿宣称这是真的,”塔索抿唇轻笑,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促狭,“这也是他们迫害女巫的理由。”
伊莎琳安静地聆听着。
“但事实上,尽管采集草药、熬制迷幻的汤剂,举行亵渎的仪式,进行炼金术的研究,那些女巫们却并不会真正的‘巫术’,也更不可能召唤出恶魔。”
“——因为神秘早已断绝,除了‘神明’,无人能触及这个领域。”
“按照你的意思,是神明垄断了巫术?”
伊莎琳若有所思。
“我可没说。”塔索勾唇浅笑,“是您自己推理出来的。”
“那么恶魔又是怎么回事?你刚才说她们不可能召唤出恶魔。”
“当‘不可能’成为‘可能’。”塔索抬起眼凝视着她,“这还不足以成为一个危险的预兆么,我的陛下?”
月光透过车窗落在金丝眼镜的镜片上,为公爵的双眼笼上一层朦胧的薄雾。色泽稍深的瞳孔幽冷慑人,如深渊般暗潮汹涌。
马车穿过横跨夜雾河的长桥,湿润的水雾氤氲在周围,使能见度变得更低。河西岸便是下城区,贫民窟笼罩在晦暗的雾影里,灯火因为昂贵早早地便被熄灭。
这里也成为了滋生黑夜传说的土壤。
***
马车停了下来。
伊莎琳抬眸看向窗外。这是一个空寂无人的小院,大概是塔索选择的临时据点。
正沉吟间,车门已被兰斯洛特拉开。骑士朝她伸出一只手,将她从马车扶下。
塔索的眸光落在伊莎琳的指尖上,旋即移开视线,“陛下,请随我来。”
空气中混杂着烟尘和浓雾,这片区域又没什么灯火,三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深处。
***
单筒镜中映出女巫集会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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