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说起来非常不可思议但仔细一想的话,好像又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如果道维不是提前知晓剧情发展的话,一定也跟其他人一样,就相信眼前这女人的连篇鬼话了。
她表现的太真情实感了就连周传军这种老江湖也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丝毫作伪的痕迹。
事情说来也简单周家六个孩子中五个是被收养的,这事儿人尽皆知没甚好隐瞒的。这些孩子来周家前,已经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一起生活在周家反倒意外的和谐。
众人也就渐渐遗忘了一个事实幺儿他跟其他兄姐们不一样,他是有亲人的。
当初幺儿父亲战死,母亲一个娇小姐受不了打击不顾一切出家了,留下两个孩子无人照应。
当时幺儿三岁他姐姐五岁,因为家里下人疏于照料一场高热差点儿要了两孩子的小命。
后来在木家衷仆的精心照顾下,老大木雅兰好歹缓了过来捡回一条小命。
幺儿木雅归眼看着要不成了衷仆心下害怕,痛苦的扔下幺儿,一路带着大姑娘南下投奔夫人娘家去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为木家保住最后一条血脉。
衷仆在离开归临城前将已经三天水米不进,进气多出气少的幺儿裹进襁褓,置于门口然后就被上木家探望的周传军给捡回去了。
十年过去,周家人从不曾在幺儿口中听到他念过一句木家,也未见木家和金家来人寻过幺儿,便只当对方以为幺儿早就没了。
大家默认了幺儿和木家金家彻底断了关系,各过各的。
谁能想到,周家夫妻一把屎一把尿的把猫崽子一样的幺儿养成今天这样人人艳羡的好儿郎,他亲姐姐突然找上门来认亲了?
穿金戴银,奴仆环绕,一副大家小姐做派,温温柔柔的和周家夫妻说着诚恳的感谢话儿,三言两语间,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言辞中无不是她孤身一人,寄人篱下,对亲人的思念愧疚,折磨的她日夜不安。
“我一介孤女寄居在外祖家,家里姊妹兄弟平日待我十分客气,吃穿用度也不曾少了分毫,可相处中终究少了几分亲厚,有时心里难受也不知与谁诉说。
家中长辈慈爱,不曾有过苛待,然每每见到兄姐们与父母相处时的放肆撒娇,难免有几分羡慕。
又念及青灯古佛的母亲和不知生死的弟弟,对比我如今吃穿不愁,有人疼爱的生活,雅兰真真是心如刀绞,夜不能寐。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些年雅兰央求家中长辈多番打听,终于得知弟弟还活着的消息。
这不禀明了家中长辈,说清楚其中原委,雅兰便迫不及待的带人回归临城寻阿弟来了。伯父,伯母,没有您二位的精心照料,便没有我阿弟的今日。
您二位不仅救了阿弟一命,更是为我爹,为我木家留了后,雅兰得谢谢您们,请受雅兰一拜。”
道维还没进门,先是瞧见在院子忙活着生火做饭的金家下人,再听到这番真情实感的剖白。
便在心里琢磨来人的用意,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能跳出剧情线的主要人物,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的变化。
但这位亲姐似乎不用道维主动探究,人就可劲儿往道维跟前凑。
饭桌上主动与道维谈起她这些年在金家的遭遇,说些金平城的新鲜趣事与众人听,想引道维接话的意思非常明显。
“归弟,金家不仅是阿姐的外祖家,也是你的外祖家,外祖母知晓你平安长大的消息,高兴的多吃了一碗饭呢,便是在京中任职的二舅舅,也特意叫我给你带了礼物过来。他们都想见见你。”
归弟,说的是道维三岁之前的名字,木雅归。
见道维不接茬,木雅兰温婉一笑,给道维夹了一筷子藕排骨,温声道:“母亲早几年在外修佛,我年岁尚幼,无法前去探望。
近几年逐渐能在家人的陪伴下在外面行走,有空便去母亲那里坐坐,索性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成功劝说母亲回金平城。
在阿姐提脚就能到的地方,在金家的眼皮子底下修佛,于母亲,于金家,于阿姐都是极好的事情。如今每月十五阿姐都能上山去瞧瞧她。
此次听闻有了你的消息,母亲特意为你在佛前求了平安符,托我转交于你,望阿弟你岁岁平安。”
道维对此不置可否,抬手给周母夹了一筷子她喜欢吃的,平日归临城不好买的酸笋,埋头干饭,表现的十分冷淡。
他不知道眼前的亲姐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他们爹娘当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以及木母和娘家父兄那些一辈子都牵扯不清的恩怨情仇。
但凡对当年之事知晓一二,也不能干这接连踩雷之事。
但这种事情即便周父周母略知一二,现在听木雅兰这般说,也不好大喇喇当着人木武儿子闺女的面儿,说人家父母还有外祖家不好的话。
夫妻隔着饭桌对视一眼,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对这姑娘一开始满点的好感降了几分,脑子里的热血退却,理智回归后,再仔细咂摸这姑娘说话那调调,哪里都没问题,处处妥帖,可就是叫他们心里不得劲儿。
尤其周母,生怕是她自个儿小心思作怪,觉得有人跟她抢儿子来了,心态不稳,才产生这种对不住人家姑娘的想法。往几个孩子脸上瞅瞅,想确定是不是她想多了。
结果这一瞅差点儿没把她给气死。
好嘛,一群只知道干饭的饭桶,除了敷衍的“嗯嗯,木家姐姐妹妹说的是”之外,就是埋头干饭,压根儿没有闲工夫注意她这当娘的别扭而脆弱的心理。
就连当事人幺儿,也跟没见过世面,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那狼吞虎咽的样儿,放平时她还有闲心心疼孩子们在外面吃苦受罪了。
放眼下,她恨不得扒开他们的脑子问问:“我是少你们吃还是少你们穿了?至于这幅样子让我在外人面前这么丢人?”
没错,就是丢人!
周母蛮不讲理的想,原本该是在金家下人,木家姑娘面前,展现幺儿在我周家这么多年,过的很好,啥都不缺的时候,这些熊孩子竟然一个个全他娘的给她掉链子!
周母可不来气嘛!偏面上还要艰难的扯出笑,热情的跟来抢她儿子的木家姑娘闲聊:“快尝尝这腊肠,可是归临城特色,今日伯母特意为你做的。
这几个死孩子平日里没见过什么世面,不会说话,今儿瞧见贤侄女你来,一个桌子上吃饭,连头都不敢抬了,真是叫你看了笑话!”
木雅兰笑的落落大方,抬手用公筷给道维又夹了一筷子菜,语气温和道:“伯母哪里的话,叫雅兰说,家里的兄弟姊妹们这般才是真正的质朴感情好呢。
一家人何必讲究那些个虚礼?像大家这样心里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多好?有什么当面说开了,头天还闹别扭呢,转头两人又好上了,不知多让人羡慕!”
周母面上笑嘻嘻,心里更不得劲儿了,心里寻思这话说的再动听,不还是嫌弃我家熊孩子们缺心眼儿吗?
说来也是气人,这几个熊孩子平时糊弄她的机灵劲儿呢?你倒是拿出来一两分啊!也不至于现在被人家明里暗里当成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看不起了!
老大几人要是知道周母的想法,才要大呼冤枉!
他们在外面大半年,没日没夜的和人拼命斗心眼儿,一天十二个时辰随时保持警戒,连个安生的饱饭都没吃过。
好不容易回家,别说今儿来的只是幺儿十多年没见过面的姐姐,就是仙女下凡,也不能耽搁他们干饭啊!
再说了,幺儿对照西军有多重要,别人不清楚,他们还能不明白?即便是仙女下凡要带幺儿回天宫,也要问问周大帅的十万大军答不答应!
大不了抽个时间,让幺儿跟木家姑娘走一趟呗,不就是个金平城?依照幺儿那满脑子的坏主意,别说一个金平城金家,只要他想,照着搬空周大帅私库的劲儿,搬空金家不是随随便便?
他们有啥好担心的?
问题是这个道理他们懂,周父懂,可周母不明白,木雅兰也不明白啊!
让人送木雅兰回客栈后,周母独自一人消化可能要失去幺儿的难过,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早早的炕上躺着了。
木雅兰经过一下午的接触,对周家人心里有了大概判断,她认为这样一眼就能看穿的一家子,与她在金平城大宅院里勾心斗角的经历相比,应对起来完全没有丁点儿难度。
因此对顺利带走弟弟雅归抱有相当大自信。
于是,她表现的非常热情,人虽然和她的仆从丫鬟们一起住在客栈,但不出半日功夫,整条巷子的人都知道周家幺儿的亲姐姐来寻他了。
巷子家家户户收到了她从金平城不远千里带来的沉甸甸的“一点儿特产”,感谢他们这些年对她阿弟的照顾。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道维待在家里,都能听到巷子里人对他家的议论。
来来去去无非就那些话:
“木家真是好运道,咱当年还嘲笑人家木武娶了个衣服都不会洗,吃饭要木武伺候的懒婆娘呢,可你瞧现如今!
木武人没了十年了,人金家把他闺女养的跟戏文里那千金小姐一样,那说话,那走路,那细皮嫩肉的,咋瞅咋好看!
把人闺女养大还不算,眼瞅着还要接幺儿去江南享福去呢!江南那地方,山清水秀,四季如春,咱归临城的漫天黄沙跟人家没法儿比!
幺儿跟过去再娶一个江南媳妇儿,生一窝大胖小子,隔几年来给木武扫扫墓,他木家不亏喽!”
“就是可怜了周家夫妻,幺儿小时候那真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辛辛苦苦费了多少心思给拉拔大,好不容易到享受子孙孝顺的时候,眼一眨,人飞了!”
“嗨呀,这有什么好可怜的?你瞧木家那丫头穿金戴银的做派,我瞅着他们家下人身上穿的都是绸缎呢,出手那叫一个阔绰大方,真要带走幺儿,还能在金钱上亏待了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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