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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余公子,方才府中有事未能及时请您进来,若怠慢了公子,还请见谅。”

说着,“郭大公子”终于从椅子上起身,瘦弱的身形裹在宽大微厚的衣服里愈发显得弱不禁风。细瘦的仿佛皮包骨似的手腕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泛着不健康光泽的手背仿佛不堪重负似的拿起桌上的茶壶。

一手执把,一手覆盖,缓缓将金黄色的茶汤倒入蓝瓷茶杯中,只是动作间因吃力难免停顿几下,手腕活动间宽大的衣袖不时遮挡细瘦的手腕和茶壶茶杯。

“这是我们凤凰城生产的凤凰茶,特意用来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的,方才是在下招待不周,还请余公子海涵。”

主人家诚挚的致歉,拖着堪比病人的身体双手端着茶杯亲自奉来,纪妤童再是心中有所不喜,也不会当面流露出来,便礼貌的站起身双手接过轻声致了谢。

至于茶,她并不准备喝,在对方笑盈盈的注视下,她左手端着茶杯右手错开茶盖,一道缥缈白烟便从中悠悠然飘荡出来,浓郁醇厚的茶香便从里面争先恐后的挣脱出来。

她微微垂眸闻了闻,便抬眼笑道:“果然好茶,郭公子太客气了。”

说完便自然而然的合上盖子放于身侧的茶几之上。而那位郭公子就这么笑眯眯的看着她,对她闻而不饮的态度好似并不以为杵。

人也见了,茶也上了,纪妤童便站起身略一拱手准备告辞:“今日多谢郭大公子拨沉一见,我是途经此地,又恰听百兄多有提到郭大公子,便冒然来到府上叨扰,如今见府上一切安好,郭大公子风采斐然,我便不再打扰,告辞。”

见对方依然笑眯眯不予置词,不知为何,一股极为不妙的预感迅速蔓延全身。便微微颌首转身欲快速离开。

可下一瞬,双腿却突然间骤然失力,不止如此,她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下子萎顿于地。她心中大惊,但神志却不听使唤,仿佛中了麻药一般愈见迟钝。

她知道自己中招了,可她已经足够谨慎,并未饮茶,便是接了茶杯的手也不曾触口。难道说是那道茶的气味?但这位郭大公子为何看到百晓生的信物还依然要对自己下手,还是说,在这期间二人已经决裂,而自己被连累了?

可渐渐的,她已经无法去分析,只记得将袖中藏着的手术刀紧紧握在手中,不断提醒自己的潜意识,要保持清醒,要紧紧攥着千万不能松开。

随后便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脸上一阵湿润,再就是被人动作轻柔却毛骨悚然的擦拭,那手随后顿了顿,带着惊叹又不意外的叹息遥遥响起,又听到一句带着诡异阴笑的声音凑得极近说道:“既然是主动送上门的,自是没有白白放过的道理,这么品相上佳的美人,滋味定然绝顶,拿去敬献,自是再好不过.....呵呵呵......”

*

夕阳渐落,夜幕初临,白日里繁华喧嚣的热闹渐渐褪去,袅袅炊烟伴着空气中时有似无的食物香气缓缓蒸腾。

凤凰城,城东一座挂着空白匾额的宅院内。

归先生只知王爷去京都庆贺杨帝登基返程的路上遭了暗算,不得已在南州滞留了一阵,却并不知其他内情。正在书房指点随从收拾他常看的书籍时,便听闻王爷去而复返。

前去迎接时便听管家说王爷带了只体型硕大的黑狗回来,并叫了几位靳亲卫在大堂问话,后便就一直站在这荷花池前负手而立。

虽看不到他的表情,当然王爷的脸上向来也是不形于色的。但此刻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慑人气息里,却反常的带着股急切,期待,和极力压抑着的汹涌,只待时机便要喷薄爆发的气势。

缪靳垂眸睨着池中盛放的荷花,脑中却在不断回想几月前那短暂的朝夕相处,还有那不算最后一面的最后一面。

这些时日他忙于大事,无意也有意回避她,和与她有关的一切消息事物。可夜深人静一人独处时,她清冷却柔和的白皙脸庞,冷静坚韧的模样总会在他眼前浮现。

清冽淡淡的药香也总时不时好似在鼻息涌动,那夜她受伤换药时露出的白皙精致的肩头,那个看似纤弱但抱在怀中却纤秾合度不失柔韧的身子,还有那他只碰触过一次,便回味无穷的柔嫩唇瓣,这一切一切都会在不经意间就突然而至,扰他神志。越是抗拒越是念想,越是念想便就越是求而不得心有不甘。

纵是手下为讨好他送来容颜绝色身子绝佳的女子宽衣解带伺候,在他看来亦是寡淡无味俗不可耐,更是引不起他丁点兴趣。

他知道自己是入了蛊,因她出现的太过突然,又是如此的特别,拨动了他稳如石海的心弦,又在他意动之时骤然离去。一切都只因他未曾得到她,拥有她。

此蛊,非食髓知味而不可解。

但他从来是不重私欲之人,也能确定自己缺少的不过是时间尔,待过些时日,那女子必定如昙花一现,虽惊艳但也只是了无痕。譬如这几月,他便是如此告诫自己,效果,自是成果斐然。

可如今来看,他此前所做的种种,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不过是一条狗,便让他晃了神,进而竟异想天开到她会否还活着的事上。

幽邃的眸光明明灭灭,不期然想到他与她最后一次隔门一瞥,在自己要广寻名医为她诊治时她颇显急切的阻拦,还有与她有关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失踪,而不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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