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依然空闲。陆明煜睡到晌午,总算缓过精神。
再歇息一下午,慢慢地,过年的心思收起,又要开始做事了。
正月十七,建文帝开玺。当日五更时,宫门外已经出现很多大臣的身影。
待到宫门开,诸臣依次进入其中。
陆明煜在宣政殿上见到群臣的时间还要再晚一点。他坐在龙椅上,视线微微垂下,便能看到那一张张熟悉面孔。
燕正源、郑恭、郭牧……
天子的目光未在这几人身上停留。短暂注视片刻后,他便转过视线,状似随意地看向其他人。
武官看完,目光到文官处。
对着文官,天子没了那点“心虚”,注意力反倒停留得久些。
这下子,他眉尖挑动,仿佛发现什么有趣的事。
两边士气完全不同啊。
武官们凝成一股绳,文官却隐隐有分裂迹象。
陆明煜甚至察觉到某位大人衣摆上蹭了灰。并非此前和郭牧起冲突的孙青,而是一个早前鲜明站队二皇子的臣子。
此人姓陈,名修,是二皇子外祖父的学生。后来二皇子失势,他的外祖父沈阁老也因一些事辞官归家,过去经营的人脉却完完整整地保留下来。陈修算是里面的领头羊、佼佼者,如今位至户部尚书。沈党有什么事,都爱去找他商量。
都是读书人,到底有敬重天子的思想在,不至于给陆明煜惹出大麻烦。却也真的替二皇子做过不少事,如今怕天子惦记,又遗憾于当初二皇子与皇位失之交臂。一来二去,抱团抱得愈来愈紧。
燕正源他们要是怀疑二皇子,自然会从他们下手。
陆明煜看了片刻,转回视线。
陈修有所察觉,松一口气,同时更恼怒于早前武将们的挑衅。
真是够了!燕正源没了个儿子是不容易,可他们还打算折腾到什么时候去?
陈修眼神暗了暗,面上愈发不动声色。
年后初次上朝,大臣们不免要再问天子几句安好。
陆明煜如今已经能很轻松地处理这些。他笑着说了几句,语气逐渐严肃下来,转向政务。
虽然有去年年末的许多准备,可北方的许多地方还是大雪成灾。
这是自然的力量,不可避免。
如今开朝,各地的报灾折子也一一递上来。上面写清楚有多少人受害、多少人流离失所,而各地官员遵循天子从前颁布的政令,已经放去多少粮米,用去多少棉花布料。
饶是陆明煜早有心理准备,看着折子上写的景象,也难免心惊。
昨夜得见“盛世”的喜悦一点点散去。他眉尖始终没有松开,与诸臣商议接下来该如何。
这时候,文官的重要性恰好被凸显。他们引经据典,根据过往经验,给陆明煜提议。
一个早朝硬生生被上到晌午。诸臣饿着肚子,但每一个人敢说话。皇帝都没喊吃东西呢,他们有什么好抱怨。
好在再晚一点,李如意犹豫着提醒了一句“陛下,龙体要紧”。陆明煜终于停下,疲惫地说了句“今日就到这里”。但这还不算结束,他又点了几个名字,要他们留下,随自己回福宁殿议事。
其中正有陈修。作为户部尚书,他在处理雪灾一事上的作用不容忽略。
文官们一一应了。留下的,和天子一起用午膳。退朝的,不是说就轻松了,同样得绞尽脑汁做好自己能做的。
至于武官。按说日后押粮北去的事情,也离不开他们。故而陆明煜也没完全忽略燕正源等人,提了句让燕大人仔细想想,回去以后列个适合办这差事的名单上来。
燕正源应了,这才退下。
走出宣政殿时,郭牧明显有话要说。不过郑恭拉了他一把,把人拦住。
一直到更晚时候,几人聚集在燕家,郭牧才说:“将军,那咱们之前准备的那些折子,还上吗?”
为了“报仇”一事,燕家已经几乎偏执了。
朝堂上哪个官员能真的完全清白?收受贿赂、纵仆伤人……一个个找过去,清廉的大臣可以在小辈、在妻族里找麻烦,当初二皇子的外祖父不就是被他那个废物儿子拖累?惯爱贪污的自不必说,平日皇帝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做事,可如果燕家把证据整理好、拿上去,有些事情就容不得皇帝忽略了。
整个过年期间,燕家,包括其他武将们都出动了。看架势,是要把半个朝堂都拉下马。
这也与他们从司正司查出来的东西有关。从各样证据出现的方式入手,一个个接触者排查过去,二皇子奶娘的儿子、四皇子妃的远方表哥等人出现在燕家视野中。
兜兜转转,事情又回到原点。
所有在夺嫡之争里失败的皇子都掺了一手,害死了他们的少将军!
郭牧目光灼灼,看向燕正源。
燕正源皱了皱眉头,却是看向郑恭。
他问:“你怎么看?”
郑恭深吸了一口气,回答:“现在不能上。”说着,又解释原因,“陛下如今正要用人。北方遭了灾,不少地方的存粮已经告急。再有,灾后必有重建,这些都离不开那些人安排。”
郭牧愤愤道:“难道就要放过那些杂种?”
同僚多年,郑恭已经习惯郭牧的性格,此刻立刻回答:“不。只是现在上折子,陛下多半不会对那些人有什么处置。还得等等,到了三月往后,这些事差不多结束,那些东西才有大用场。”
一边说,一边看向燕正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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