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这东西不娇气,耐寒、耐旱、耐贫,自从嘉靖三十年传入国内后,没过几年,便在北方几省与麦子小米这些古老的粮食作物一同占据了我国的田间地头。
锅里煮着玉米,宁舒裹着被子坐在一旁,他等不到锅里的熟了,握着个生玉米棒子便啃,大口嚼食碳水的感觉让他想要流泪,但不知怎的,总感觉有些恶心头晕。
吃到一半,恶心感愈发强烈,他实在忍不住了,身子向前一探,便将刚吃下去的玉米吐了个七七八八。
“宁舒……宁舒,这段时日,发臭的泔水都喝了几桶,怎么现在吃到干净粮食了,你反倒矫情起来了?”
宁舒自嘲一笑,又瞥向黑大汉的尸体,不禁心中一沉,琢磨起来。
这恶人的确已经死了,但宁舒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知道这黑大汉是毒性发作,失去了抵抗,才被自己一顿乱拳打死的。
但这好端端地,他怎么会中毒?
宁舒思来想去,最后把注意力放到了手中的玉米上。
联想刚才自己吃完玉米后身体产生的不适感,心中一凉。
“难不成?不对,这玉米分明是那他藏起来的,他就算真在上面下了毒,又怎会傻到自己吃?”
这时,刚才被他吓跑的几只老鼠又贼头贼脑地跑了回来。
应该是饿坏了,当着人的面便聚在一起,将宁舒刚才洒落在地上的面粉一扫而空。
宁舒看着几只老鼠咽了口唾沫,要不是他行动不便,定当捉两只烧来吃。
可这念头刚生出来,又被他生生打了回去。
只瞧这几只老鼠舔食完面粉后,便愣在原地,开始吱吱乱叫。紧接着,肚皮一翻,仰面朝上,口中渗出黄汤,竟都死了!
宁舒见状脸色瞬间煞白,一个恐怖的念头按捺不住地蹿了出来。
“面中有毒!官府要毒杀灾民!”
简直是骇人听闻,此乃弥天大罪,他们怎么敢的?
宁舒也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摆在面前,令他不敢不信。
他快速搜寻了一番前世记忆,发现史书中并未记载这桩令人发指的案件。
“不是被人压下来了,便是死无对证。”
宁舒此刻又怒又惧,比被那黑大汉的刀架在脖子上时还要惶恐百倍。
封建王朝不把老百姓当人,他前世在书本上看到过,今世亲身体验过。
但将老百姓当成害虫、臭虫,下药毒死,他还是闻所未闻。
若不是青姑出现,把他诓骗到此处,他怕是早死在了破庙里。
可讽刺的是,如果这面中没毒,他也会死在那黑大汉的刀下。
“我该怎么谢谢你们呢?”
宁舒的愤怒与恐惧渐渐冷却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杀意。
忽的,沉重的脚步声从洞外传来。
宁舒闻声镇定起身,提着刀躲到洞口一侧。
天本来已蒙蒙亮了,可突然又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破晓前。
青姑背着一个比自己身体还要大的背篓正彳亍着脚步往山洞行进,背篓里装着一半烂叶,一半干枝,还有一个破布包袱。
方才她之所以不在洞里,是被那黑大汉指使着去捡柴了。
外面很冷,她的身体已经僵了,很快就要被冻死。
望见了目的地,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可一进洞,望见了黑大汉的尸首,她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往后倒。
“别动。”
一把菜刀架在了她的后颈上。
青姑回头看去,出乎宁舒意料的是,她的神情很平淡,不悲不喜。
她向前跨了半步,放下了背篓。
“你要杀我?”
“没准儿。”
“最好不要,你只要给我一口吃的,我什么都能为你做,你断了一条腿,没人照顾,活不过这个冬天。”
权衡了一番利弊,宁舒缓缓收回了刀。
青姑轻呼出一口气,拎着背篓走到铁锅旁,添了几把火,又伸手探进正滚开的水里,拿出根玉米。
她没吃,而是把玉米贴到胸口,用双臂紧紧揽着,直到干瘪的胸膛被烫脱一层皮,才双手捧起玉米小心地啃咬起来。
宁舒看着她,好奇地问道:“吃过多少人?”
青姑将粘在嘴角的玉米粒拨进嘴里,细细地嚼碎、咽了,才回道:“没吃过,等饿极了或许会吃。”
“他跟你什么关系?”
宁舒指向地上的尸首。
“没关系,以前这里住的不是他,原先在这里住着的是我哥。他把我哥吃了,我便替他办事了。要是没有我,他吃不了这么多人。”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