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之所以人们挤破了脑袋想要个青史留名,无非就是这个道理。
这天下这么大,你再用能耐,出了一座城,估计也没几个人认识。可如果把名字书在了史册上,那不光往后几百年,即使千年万年,只要人还认字儿,那你的名头就会越来越响,能耐也会越来越大。
换言之,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永生。
顾家与李时珍的渊源还要提到顾怀南的母亲。
当年其母积劳成疾,患了怪病。顾澈遍访名医,最后找到了李时珍。虽然未能力挽狂澜,但顾李二人却因性情相投,结成了好友。顾澈还因此学到了几分医术。
一想到亡故的父母,顾怀南好不容易压抑住的情绪又开始翻涌。
看着她一脸的悲伤莫名,宁舒却冷冷道:“忍着,等到了公堂上再施展。”
顾怀南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没理他,一个人径直出了屋子。
等她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件儿墨绿色的袍子与一身袄服,“前年做的,我爹爹一直没舍得穿,你要是不嫌大,便拿去。”
宁舒点头道:“大了好,穿上才能显出纨绔。”
说罢,他起身去接。
顾怀南却一把将衣服扔到了地上。
宁舒也不介意,弯腰将衣服捡了起来。
她淡漠道:“回去穿。”
“自然。”
宁舒抱着衣服往外走,到门口时停住了,他叮嘱道:“别自己一个人去,多拉几个见证人。多个人便多几分底气,要是实在没人敢去,自己再去不迟。”
顾怀南没应他,只是呆呆地坐在床沿上望着父亲的脸,死咬着嘴唇把血泪往肚子里咽。
宁舒知道,她听进去了。转身回到自己那间客房,正准备擦身穿衣时,却瞥见了放在桌上的一个瓷瓶。
他打开一闻,是药。
他还以为顾怀南把这茬事儿给忘了。
等上完了药,他便沾湿了毛巾,对着铜镜擦起了身子。
不经意间,他看到了自己的那张还算端正的脸,但五官都因营养不良,狠命往里扣着。
他苦笑了一下,心道这样就是极好,起码还活着。
待他穿衣服时,忽听得从街外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一个小缝儿往下看。
便见顾怀南正跪在大街中央,连连向围观过来的街坊叩头乞求。
求他们随自己一起去公堂告状,给自己的亡父讨个公道。
这条街上的人都晓得顾王两家的恩怨,并慑于王家的淫威,不与顾家来往。
此时面对顾怀南的乞求,众人也多是抱着观望的态度。
可架不住顾怀南的模样太过可怜,经历太过凄惨,过了一会儿,竟真有几个人证挺身而出,要随她前去告状。
宁舒不禁点点头,对几人心生敬意,在当前这个时代,可不是什么人都有勇气上公堂的。
待穿好了棉袄,他便收拾了东西,抱着锦袍下楼去了后院儿。
等到了,他先是推开后门,看着四周没了人影,随即关上门反栓好,紧接着就从狗洞钻了出去。
倒不是他想弄这么麻烦,只因他的身份过于尴尬,与顾家不沾亲也不带故,若正大光明地穿堂过室,被有心之人看见了,免不了生出事端。
等他来到街上,便披上锦袍,大摇大摆地往正街行去。
只瞧他佝偻着腰,还瘸着步子,硕大锦袍呼扇扇的,活生生像一个被酒色掏空身子的纨绔子弟。
他现在的计划是先去大兴胡同,探一探官府的口风,再谋划接下来的对策。
虽然顾澈是在京城被人杀害的,可不能顺天府去告状,这属于越级了。根据明朝时期的规定,凡是在京城发生的案子,要报官就得去顺天府下两个依郭京县的县衙。
西城归宛平,东城归大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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