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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谢清辞便把此事原原本本讲给了谢华严听。

还适当夸大了谢怀尉的表现。

末了,谢清辞道:“不管怎么说,此事都是有小人在背后动手脚,二哥找的马没问题,他也是被误会的。”

谢怀尉表面一脸高傲冷哼模样,实则竖起耳朵偷听。

只听大哥威严的声音沉沉响起:“那他该好好反思,想想旁人为何会利用他设圈套。”

谢怀尉:“???”

毁灭吧!这兄弟没得做了!

谢清辞忙捏捏大哥放在膝上的手背:“大哥,二哥这次心思缜密出手果断,还为我除去了身边的小人,你怎么还苛责他?”

日光照射下,谢清辞的脸颊愈发透明脆弱。

谢华严目光一顿,他非但没有挑唆自己和谢怀尉的关系,反而处处袒护。

那双手绵软的放在手背上,像是要把自己拉出那场噩梦——

谢华严顿了顿,难得赞了一句:“亡羊补牢,还算及时。”

谢怀尉得了这句夸奖,眼神都被点亮了,偏还装作不经意的模样瞥过头去。

等大哥一走,他立刻绷不住翘起尾巴。

“哈哈哈哈萧棣这小子平日不声不响,这次倒真帮了我。”谢怀尉想着哥哥难得的夸奖,满脸得意:“你说若是没有他,怎能洗刷本王的一腔冤屈!!”

谢清辞望着澄清冤屈后对萧棣连声夸赞的二哥,不由得回想起上一世。

上一世,坠马一事后自己故意装作元气大伤,大哥因此事责怪二哥,两人关系逐渐冷漠。

人与人之间总是如此,若是有了间隙,再也难复往日亲密。

此事后,再加上身边人的流言鼓动,两个哥哥之间渐渐滋生出诋毁和猜忌……

谢清辞眸色渐沉。

庞章是谁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他背后的人又有何图谋?

随着庞章认罪后的自杀,重新变得云里雾里。

但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早已有人隐在暗处,在他们茫然无知时悄然布局,妄想挑唆谢家离心。

谢清辞皱眉思索,最终夺取江山的萧棣让他不安,但此刻比除掉萧棣更为紧要的,是找出那个始终隐在暗处的操控布局之人……

“又走神了?”谢怀尉把脸凑到弟弟眼前,讨嫌的伸手去揉谢清辞柔软的头顶。

谢清辞收回思绪,看向洋溢着年少英气的谢怀尉。

哥哥心性善良单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在这朝堂中却被人暗算,惨死于乱军之中。

重生后,他始终能完全控制神智,对掌控局势反而多了几分自信。

上一世因为剧情才导致那般结局,如今他神智清晰,很多事大可顺势而为。

谢清辞捻了蜜饯吃着,偏头道:“二哥,你若真想感激萧棣,我也替你送上一份厚礼吧。”

谢清辞在谢怀尉疑惑的眼神中叫来胡太医道:“萧棣伤势最近如何?”

胡太医如实道:“臣每次都是煎些舒缓疼痛,防止溃烂的药过去,从未看过伤口,不知具体伤势,但绝不会伤及性命。”

这也是谢清辞最初的授意。

但谢清辞此刻换了态度:“那腿,你这几日好生给他治治吧。”

胡太医一怔,看向谢清辞。

谢清辞心中有自己的算盘。

既然萧棣上一世能夺位成功是借势多于筹谋,那想要颠覆谢家的人,从一开始就在谋划——只是在即将落子赢局的时候,被萧棣抄了底。

他真正的敌人此刻尚在暗处,谢清辞心里虽恨,却见不得萧棣大好年华拖一条残腿。

记忆里的萧棣战无不胜,这次……也算帮了自己。

自己对那他拖着的残腿不闻不问,也未免过分……

荣公公听了谢清辞的嘱咐,立刻想起前几日亲眼看到的可怖画面,还没等胡太医应下,立刻小声脱口道:“没用!”

胡太医看向荣公公:“为何无用?”

荣公公没想到被人听到,欲言又止半晌,犹豫道:“其实……萧……萧棣他从来没有碰过胡太医给开的药!”

他也不晓得萧棣为何不碰那药,只是觉得殿下既有意帮扶萧棣,那对萧棣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啊!

他当然该把实情相告,胡太医知道了也许会有别的法子,自己也不必去亲眼看着萧棣拿刀剜肉了,萧棣也能少受些苦……

再说萧棣既然没有严令禁止他不说,那想必也不是秘密,不如挑拣着告诉殿下。

荣公公想通了,便道:“我也不晓得他为何不碰那药,但有次奴才恰好去了小院,萧棣叫住奴才,让奴才去给他……拿剪刀。”

“他自己动手剪去腐烂的血肉,房内血迹淋漓的……”荣公公心有余悸道:“胡太医若是想替他治腿,还是先别让萧棣自……自残了,要不然殿下就算想帮他也难……”

“而且他还在自己练习行走,那走动的时候,刚长好的伤口又会裂开,看起来很是可怖……”

荣公公一番话说得谢怀尉目瞪口呆:“这人是有多想不开,这是拿自己的腿练刀法呢!?”

谢清辞一怔,片刻间已想明白了萧棣的做法。

萧棣眼下看起来沉默乖顺,骨子里却还是前世那个冷戾孤僻的暴君。

无法对任何人放下防备,也因此,对陌生的环境充满警惕提防。

那来路不明的药,他自然不会轻易去喝。

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要受过多少伤,才能对旁人提防到宁可亲手割腐肉也不去碰汤药呢?

谢清辞目光轻顿,道:“胡太医陪我走一趟吧,先看看他的伤再说……”

谢清辞想,若是胡太医独自去了,萧棣表面就算再配合,等人一走,又不知会如何阳奉阴违,自己跟去把话讲明——

至于萧棣是乖乖配合,还是执意自生自灭,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了。

午后,萧棣正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眯眸晒太阳。

谢清辞领着胡太医到了他的院子,脚步轻轻一顿。

上一世杀伐决断的暴君,此时独自拖着残腿坐在阶上,像个离群狼崽,寒气凛凛,又伶仃落寞。

谢清辞深吸口气,半晌,才走上前开口道:“你的腿怎样了?”

萧棣转眸。

谢清辞这是……特意来看他的腿?

他摸不准谢清辞的意思,眸中透出一丝忌惮,一动不动的拒绝道:“我已处理好伤势,不劳殿下挂念。”

谢清辞轻轻握拳。

任何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自己特意带太医过来,若是旁人身受重伤,怕早就扑过来求救示好,可萧棣眸中非但没有半丝即将得救的欣喜松懈,反而绷紧脊背,隐隐是蓄势攻击的模样。

他才十五岁,别人在这个年纪还未见识过黑暗。

他却已不再相信世上有光。

谢清辞早已忘了此前想好的图谋,径直蹲下,伸手撩开萧棣脏污的袍角,呼一声卷起裤管。

春阳下,正在滋长新肉芽的伤口愈发狰狞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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