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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凝听得极为真切,江淮咳血了。

她的心如同被什么东西狠狠揪起,再重重地摔下去。浑身上下的温度在一瞬间被抽离,冰凉的双手无处安放。

江淮自这次回来以后,身体每况愈下,难道真的大限将至了?她甚至不敢多想,她不愿失去江淮,从各种意义上。

封凝转身推开门,江淮若无其事地看着她,只是眼神中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他的嘴唇似乎更加鲜红了,气息也有些虚弱。

“还不走?”

封凝蹙眉,她知道江淮是在逞强,他不想让旁人看到他撑不住的样子。可若她置若罔闻,江淮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一辈子也放不下了。

“殿下旧疾复发了,我去请大夫。”

江淮咬了咬牙,有气无力地挤出了几个字,道:“你听错了。”

她几欲出声,张了张唇却什么也没说。她不是大夫,不知道江淮的病情到底有多严重。可她做不到冷眼旁观,她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

江淮要好好活着,最好长命百岁,余生无忧。

“命是自己的,殿下何必……”

江淮瞥了封凝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警告的意味。封凝知道自己是逾矩了,江淮的私事她本不该管的。可……

说到底,她毕竟是他的人。

封凝转身便想出门,如果再不找大夫来给江淮诊治,恐怕就来不及了。不管江淮要如何责怪她自作主张,总归是要先看病吃药的。到时的事情,到时再说。

就算他要打要罚,封凝也认了。

江淮皱了皱眉,踉跄着朝封凝走了几步,攥住她的手腕。

“本王没事……”

话音未落,江淮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的力气化为虚有,眼前的她渐渐成为幻影,随后便陷入了黑暗中。

耳畔传来封凝殷切的呼唤,一声声呢喃也越来越微小,直到什么也听不见。

——

“大夫,殿下他的病如何了?”

随风和封凝都紧张地站在床榻边上,看着昏迷不醒的江淮,心中那焦灼和紧急的心情挥之不去。他就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了往日的生机,脸上连一点血色都没有。

哪怕他能睁开眼眸,也是好的。可江淮从昏睡过去后,就没再醒来。

大夫的神色有些躲闪,他甚至不敢直视封凝的眼睛。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欲言又止。随风都有些急了,他咬紧牙关,忍住眼眶里要滑落的泪水,攥着拳头问道:“我家侧妃问您话,您为何不答?”

那大夫叹了口气,悠悠的说道:“翊王殿下这病,老朽是瞧不了的。他脉搏紊乱,气息虚弱。四肢冰冷,脚踝肿胀。这……这恕我直言,这已经是无力回天了。就算是那大罗金仙来了,也得说一声束手无策啊。”

听闻此言,封凝的心一紧,犹如被一根针戳来扎去般的疼,江淮怎么就到了今日这个地步?难道就没有回还的余地了么。

明明他上一刻,还在嘲讽她丑。

明明他说要保护她的。

他那么不可一世,那么意气风发,怎么会无力回天呢!

永安郡主的话犹在耳畔回荡:“若你还有一点良知,就离翊王殿下远一些吧。我不想看到另一个英雄,重蹈我哥哥的覆辙。”

那些围观的百姓指着她的脊梁骨说三道四:“为什么不是你死呢,害人精。”

她真的害了江淮。

旁人所说,又有什么错呢。

封凝险些站不住,随风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他梗着脖子,质问大夫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定是你这庸医医术不精,才会信口开河!我家殿下福泽深厚,怎么会……”

“这位小公子,还有侧妃,请恕老朽无能,还望二位另请高明。”

大夫说罢,便拎着自己的药箱告辞了。随风眼巴巴的看着封凝,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他真的没有想到,殿下的病已经无药可救了。

本以为,至少还能安康三五年的……

“随风,我去送大夫,你在这儿照顾殿下。”

封凝随着大夫的脚步走了出去,窗外的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味道。树上的蝉鸣阵阵作响,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

明明是万物复苏,明明是肆意生长。

温暖的阳光照在两个人身上,可封凝心中的风雨才刚刚开始。

新婚不过几月,她便又克死了夫君。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侧妃,没有名号也没有子嗣,最终便会被遣回护国将军府。

一个克死三个未婚夫的刻薄女人,京中的人要如何指指点点。那些唾弃和咒骂,又要如噩梦般袭来。

日后长姐也要谈婚论嫁的,那夫家若知道她在家中,万一不同意怎么办?她越是不想连累其他人,就越是会影响到。

她就像是被困在笼中,逃不开也躲不掉。

这就是宿命,事与愿违。

封凝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满腹的委屈和难过咽下,瞥了一眼大夫,问道:“翊王殿下真的病入膏肓了么……什么法子,都不行?”

大夫瞧着四下无人,啧啧的摇了摇头。那略带鄙夷嘲讽的眼神,看的封凝浑身一冷,“翊王殿下的病情如何,侧妃当真不知道么。”

封凝淡淡回道,“不知。”

那老头冷哼一声,上下打量着封凝,“安国侯家那个世子死得有多惨,你不会忘了吧?丞相的儿子现在还站不起来呢,还有你们家那么多的男丁,战死沙场无一生还。这一切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么,你还不知?”

“瞧着挺俊的姑娘,怎么妨起人来这么厉害啊?”

“我说,你最好还是去削发为尼吧,到佛祖面前去赎清你的罪孽!”

封凝的指甲深深地嵌入皮肉中而不自知,京中将她传的像个笑话,果然不假。

如今连一个小小的大夫,也敢对她劈头盖脸的数落了。

“请您谨言慎行,当心祸从口出。”

老头撇了撇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说了你又能怎么样?是让你那已经进了棺材的爹跳起来打我,还是让躺在里边动都动不了的翊王殿下来处置我?罢了罢了,老夫不跟你一般见识。跟你说多了,我还怕吃饭噎着呢。”

封凝冷笑一声,道:“那您今后吃饭可要当心,切莫狼吞虎咽,仔细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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