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律展开一看,是他让宋闻送过去的离婚协议书。
江笛的名字已经签了,笔锋被水痕晕开,一滴一滴,糊成一团。
他沉默得站了会,江霂扬已经背着人走出几十米。
江霂扬心头像是有火烧着,一路上忍不住把邵律祖宗三十八代都问候个遍,却发现身后的车灯还在远远跟着。
更气了。
江霂扬假装没注意到,气呼呼地快步一直走到马路边,拦了车,让司机开到他和江笛小时候住的那个家。
帕加尼开成了拖拉机,后面的车依然还倔强地跟两人身后,不远不近地龟爬。
江家在城中村,是一栋两层的自建房,楼下是店面,楼上住人。门口有一点点空地,以前是江笛妈妈用来停放小摊车的,后来妈妈去世了,爸也在牢里被人打死后,这房子的产权就落在了江霂扬头上,他有时候不想在学校呆就会回来住,因此打扫得还算干净。
他和江笛的房间现在都还留着。
没什么变化,江霂扬刻意地不让这里发生改变,二楼角落里的小小房间,用一个旧书架隔断成两半,一边各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墙上还贴着江笛从小到大的奖状,如今都泛黄褪色了。
江霂扬把江笛放在床上,给她打水洗脸洗脚,酒精作用下,她都还睡得很香。
江家二楼的窗户对着街道,偶尔有车驶过,掠过的车灯会映在天花板上,转瞬即逝,江霂扬没有开灯,他搬了一张小板凳到床边,趴在床沿发呆。
今天的月亮很亮很亮,银白色的月光像流水淌进窗子,照亮了江笛的眉眼。江笛算不上顶顶好看的人,但她身上有一股特别的劲,像蓬勃生长的植物,有一股让人忍不住靠近的生命力。
“阿律……”
一声梦中的梦呓把江霂扬惊醒。
他看见江笛眼角流下一滴泪,那滴泪仿佛滚落进他的心里,又酸又涩,他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真的好气啊……”
隔了一会,江霂扬低头自嘲地笑了笑,拿起家里的钥匙下楼。
像他预料的那样,邵律还在外头等着。
城中村没有路灯,他靠着车门,手指间一点烟的火光便是所有光源,他半张脸笼罩在黑暗里,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神色竟也有些寂寥。
“喂,你还是不是我姐夫?”江霂扬手插着口袋叫了他一声。
“是。”邵律低头把烟碾了,“我们还没离婚。”
江霂扬面无表情地将钥匙抛给他:“我回学校了,你好好照顾她,别再让她不开心了,她哭得那么难受,刚刚做梦却都还叫你名字。”
邵律接过钥匙,低头苦笑,明明是她做错了事,怎么却好像总是他的不对,可是他心底竟然也生出与理智不符合的自我谴责。
他走进这幢老旧的砖房,像是踏进了江笛很少提及的童年。
江笛自从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以后,就再也没有踏进这房子一步。她憎恨这个地方,就像憎恨从前狼狈的自己。
邵律知道她内心深处对往事的偏执,所以很少过问了解她的过去。
他自以为是的尊重,却又好像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或许是他错了,他早就应该尝试着踏入她的心去看一看。
看一看她心中的伤疤,抚摸她那些尖锐的棱角,或许很多事都能够得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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