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一日都舍不得吗?
怎么可能,周今沉估计只是怕她跑了。
她屋子在西厢,不大不小,正装下了她在姬家十一年里的所有东西。
姬家不是什么大家族,所有一切都是姬青松到絮城之后一点一点挣出来的。
如今家中总共三间铺子一座宅子。宅子不大,坐落在这芳草巷内,因平日需要,雇了个洗衣做饭的婆子,并两个伺候姬青松和林春来的丫鬟,还有个小厮,是常陪在姬德身边的。
做生意的人总讲究体面,她虽没有人伺候,时常还要帮着阿婆洗衣做饭,但每每林春来将她带出去的时候,人们总称她做姬家小姐,而姬德,是姬家少爷。
想到姬德,姬羽心下便有些愧疚。
周今沉是她算计的,却白白叫他担了罪名,害他诚惶诚恐这么多日,是她不该。
可她知道,她更不该的,是算计了周今沉。
她故意拿姬德喜欢的姑娘做文章,说人家钟意的是周今沉,并附了一大通夸赞周今沉的溢美之词,激了他的怒火,这才导致那日京郊出游,姬德怒上心头,手里的弓箭一时没收住,射中了周今沉的马腿。
他从马上跌落,折了左腿。
虽她本意只是想叫姬德得罪周今沉,但她没想到会得罪地这般深刻。归根到底是她的错,她想,等她跟着周家到了京城,办完事,便会自请向周今沉谢罪,到时候要杀要剐都随便他。如果那时她还活着的话。
她的东西不多,除了姬家给的之外,其余都是海松龄偶尔从上京随信寄过来的小玩意儿,翡翠有,奇形怪状的石头也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她边清点边收拾,没过多久,屋子就空的差不多了。
只是环顾了一圈空荡荡的屋子,她想了想,又从包裹里将一只翡翠镯子翻了出来,搁在了桌子上。
姬家好歹养了她十几年,她总该给些回报的。
只是看着这镯子,不禁又叫她想起了海松龄。
不知海家如今是什么情况。过去十几年,他向来是每个月都会给她寄一两封信,跟她讲述京城的近况,就算无要事可说,他也会胡天海地跟她讲些好玩的,有意思的,总之,那些信,从来都是风雨无阻,每月必达。
而此时,距他上一回来信,已是两月多前。除了海家出了事,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所以她去上京的计划,必须得提前了。
姬青松在门外踌躇一会儿,转了两圈,终还是敲了敲门。
姬羽开门,毫不意外地见到他。
“父亲想说什么,我心中有数,只是我已经下定决心。本以为只能做个丫鬟跟着他们去京城,如今做个夫人倒也不错,还能直接跟那帮达官贵人说上话,方便了不少,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她先开了口,将话都说死了。
姬青松苍老的神态与她相对,杵在门口良久无言,许久才道:“你自己愿意就好,只是周今沉他……你们现在尚未成亲,你不要轻易遂了他的意,由他占了便宜,若是何时不想嫁了,便回家来说一声,我便是倾家荡产,也要替你退了这门亲事。”
“我知道,可我不会退的,我如今好不容易到他身边,什么折磨都不会退的。”姬羽坚定着自己的想法,从袖间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倒是你们,我要做的事情凶险,若是到时事情败露,有人追查到这边,你便只管说,我早就和家里断绝关系了,我和你们姬家,早就没了联系,东西我已经给你写好了,手印我也已经摁了,你只需要自己再摁个手印就成。”
“小姐……”
“多谢父亲这几年的照顾,若有机会,我再回絮城来给您养老,若是没机会,便下辈子再谢您。”
这十来年,姬羽虽常在人前喊他父亲,但私底下从来只管他叫姬叔,今日这房中只有他们二人,她却还是连叫了两回父亲,姬青松一时间老泪纵横,说不出话来。
“戚侯和夫人的在天之灵,会保佑小姐的。”
他哽咽着,吐出这么一句话。
姬羽默默点了点头,却来不及感伤,便是眉间一凛。
屋顶瓦片上有人正在走动——
“天都要黑了,还回不回去了?”
傅雨懒洋洋地停在姬羽的屋顶上,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嘴里还叼着个梨子,咔吃咔吃地啃着。
姬羽退到屋外,仰头看着他:“不是叫你在外头等我?”
傅雨无奈:“我也想啊,可是刚在外头等你的时候,碰到了三爷,他叫我进来喊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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