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老爷夫人,真是对不住!都是妾身管教无方,才使得各位小姐少爷受了惊吓,妾身在这给诸位赔罪了!”江夫人深深鞠躬,言辞之间自责不已:“那孩子自他母亲去世后就转了性子,南陵就这么大点儿地界,想必我家的事情列为在府上多少都有听闻,真不是妾身不想管,实在是…继母难为啊!”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江夫人虽说已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言行举止见皆是江南女子的温柔小意,令原版怒气冲冲的各位家主纷纷悻悻地转了头,刁难的话再出不了口。后宅的妇人们虽看不上她这般做作的样子,却也是多少理解她当家的难处。
“江夫人治家不易,我们也是能体谅的,可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江宴是断不能再留在我秦家族学了!”秦夫人坐在上首道:“听闻镇宁将军不日到府,不如请江夫人先将人领回去,届时你们夫妻再给他找处书院吧。”
其他人频频点头。
即便被咬半死的只是将军府的下人,可是谁放心把自家子嗣和一个疯子放到一处?秦家这件事若是不能处理妥当,族学的声誉和生源都会随之产生动荡,是以秦夫人态度十分强硬。
“使不得!使不得啊夫人,江宴若是被赶出族学,普天之下哪还有正经学府肯收留他?这不是毁了他一辈子么?”江夫人连忙摇手,那焦急的神态看上去竟是把江宴当成自己至亲骨肉般疼惜。
“依我看他不读书更好!”一位妇人嗤道:“反正也做不了官,少学点东西将来兴许能少做点恶!”妇人约莫二十几岁的年纪,想到自己被吓昏过去的女儿,双眼压着怒火,对着大厅外愤愤低吼。
厅外空地上,江宴坐在轮椅上一声不吭,低垂着脑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族学外的马车上,薛姌挑起轿帘望着里面心急如焚。
学堂的消息传来时,曲府一家老小正在老夫人院子里用午膳,听到消息后老夫人就急忙命人套车赶了过来。
接了曲娉婷和四少爷曲泽昭回车上,就被秦夫人请进了大厅。薛姌有心想跟进去却被薛太太也腿上了车:“大人的事你别掺和,在车里陪娉婷,娘亲去去就来!”
一炷香过去还没人出来,薛姌再等不下去,捂着肚子转头对两人道:“表姐,我想下去一趟……”
曲娉婷视线落在她有些涨红的小脸上,瞬间明白:“桃枝没跟来,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陪你吧。”
“姐姐,表姐,你们要去哪?”曲明泽不明就里,害怕一个人被丢在车上,拽着姐姐的衣袖不肯撒手。
三小只携手下车,跟族学的门房打了声招呼便朝着恭房走去。
路过九曲廊桥的时候,薛姌顿住脚。
江宴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周围不管是秦府的下人还是将军府的小厮,都远远的站着,仿佛是躲洪水猛兽般。
天气日渐寒凉,所有人都套上了厚厚的衣裳,为何江宴哥哥还是之前见到时的那一套夏衫?
眼角酸涩,薛姌脚下忍不住转了弯,只是还没走几步便被表姐喊住:“姌姌?”
薛姌回头看她,眸中的粼粼水痕惊了曲娉婷。她顺着薛姌方才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拱门后院子里的江宴,道:“你可是也被江宴吓到了?放心吧,今日过后,只怕他再也不会来学堂了,别怕。”
薛姌脑袋嗡地一下,茫然问:“为什么不会来了?”
曲娉婷挺直脊背一板一眼地分析:“秦家族学在大晋和江南士林中的地位超然,这里曾出过五位金科状元,三名探花郎,宫里的张贵妃也曾在雅庭就学。名震天下的秦家族学,是容不下江宴那样狂悖残暴之人的。”
三岁看老,一个人的脾气秉性或会因教养和栽培变得愈发出众,却不会摈弃骨髓里的天性。
今日之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就是说,江宴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得名师指点,也注定得不到读书人的认可了。
虽曲娉婷也不知道怎么把话说明白,但薛姌理解了。
踉跄着后退一步,她胸口闷痛:“或许…或许他伤那小厮是有隐情呢?”
曲娉婷摇头没再说话,只是提醒她:“你不是肚子不舒服?快去吧,这里的事自有祖母他们商榷。”
姐弟俩留在廊下等薛姌去方便,却不知薛姌借着廊柱的遮掩,一转身换了方向。
先前她听到众人议论中说那小厮被抬到了下人的房间养伤,她想,无论如何她要跟那小厮问清楚事情的缘由,万一江宴哥哥被冤枉了呢?
但小厮的生死关乎族学的声誉,伤了个下人和族学里死了人可不同,是以薛姌刚到门口便被秦府的下人赵西给拦了下来:“小姐,没有主母的命令,任何人不能靠近这里,小姐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薛姌祈求:“我就见他一面,小哥帮帮忙叭!”
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姑娘,桃花眼上淋了层透亮的光,里面全是祈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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