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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绣闼雕甍的齐王府灯火通明,本应是宾朋满座觥筹交错的时刻,齐王府内此时却静悄悄的。

含章院内,裴时语从阵阵疼意中醒来,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卧于炕床上,胃部一阵接一阵地疼。

裴时语的秀眉紧紧蹙起,她刚被庞炎刺了个对穿,明明已经死在雪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的致命伤在胸.口,疼得为何是胃部?

裴时语低头,纤手颤巍巍抚上胸.口,出乎意料的,手指上并未沾染半点鲜血。

原本被利刃贯穿的身子完好无缺,安置于胸腔内的心脏亦好好的,不仅如此,身上穿着的竟是绯罗刺五凤吉服。

那是三年前与萧承渊成亲时的嫁衣。

发生了何事?

裴时语支起身子从炕上下来,目光一寸一寸地从屋内的陈设上扫过,屋内陈设皆是她无比熟悉的,她按在胸.口上的双手止不住颤抖。

她没死!她重生了!

萧承渊的盘算落空,她没能如他的愿,彻彻底底死去!

滚烫的泪珠从眼眶里跃出。

一千多个日子的无望等待,结果等来他要另娶的消息;为了给他那心尖尖腾地方,他不顾夫妻情分,毫不犹豫取她性命。

她是瞎了眼,才会幻想那无情无义之人终于一日会成良人。

正在此时,春晓低低的哀求声从门口传来: “……还望姐姐行个方便,帮忙送些吃的喝的……”

丫鬟的冷嗤打断春晓的话,“可真有意思,你家主子才进门便惹得王爷犯了病,这哪里是冲喜娘子,分明是个灾星,王爷尚在昏迷着,她却在此时惦记着要吃要喝,哪来的脸?”

裴时语脑中嗡地一下,想起了如今的处境。

前世今日,她被迫嫁入齐王府给萧承渊冲喜,拜堂时,萧承渊突犯旧疾昏死过去。

王府长史以治病时不便有外人在场为由,将她安置于厢房里等消息。大半日过去,无人知会她萧承渊到底如何了,她只好亲自去求见,三番两次求见皆被拒之门外,连个正经回话的人也见不着,王府中人对这门亲事的态度可见一斑。

而她呢,天不亮起床后便再未进过食。因初入王府面子薄,王府的冷落在前,又担心新婚之日胃疾复发被人认定不详,便是疼得站不稳也只咬牙忍耐,最终因饥疼交加昏死过去。

春晓仍在低声下气哀求,“王爷生病我们王妃自是忧心无比,只是女子本就体弱,实在挨不得饿,等王妃恢复些体力,定是极乐意去照顾王爷的……这是婢子的一点点心意,还请姐姐行个方便,求求您了……”

怯怯的哀求声如同软刀子一般在裴时语心上割。

前世里,丫鬟这般羞辱人的话她不知听过多少,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才会在出阁前不被家人所喜,出阁后被夫君厌弃,回回被羞辱冷落后只知躲起来哭泣,然后拼命去忍让、拼命讨好所有人。

结果,她委屈求全了一辈子,却一无所有,最终却在雪天含恨死去。

再也不想如前世那般。

裴时语擦干眼泪,忍着胃部不适,拔步朝门口走去。

泪干后,精致的眉眼下只余一片冰冷。

甫一靠近门口,便见到丫鬟将春晓递出去的银镯拍落在地。

春晓对面的丫鬟趾高气扬地奚落她,“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以为拿个破镯子就能收买我,真是可笑!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吧,这儿可不是你们那个不入流的昌乐伯府,这是在顶顶尊贵的齐王府。”

春晓瘦削的肩膀垮下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裴时语仿佛看到了从前被奚落的自己,她压下胸腔里泛起的酸涩之感,跨出门槛,冷冷地出声,“捡起来。”

春晓没料到裴时语醒了,慌忙抹了把眼泪去扶裴时语,声音哽咽:“王妃。”

裴时语身形未动,定定地看向丫鬟:“将镯子捡起来。”

丫鬟若无其事打量裴时语一圈,勾唇轻哂:“这不是好好地么?明明精神得很,我看哪,再饿上几天也无碍。”

“啪!”

空气中传来一声脆响。

丫鬟脸上的讥诮凝在嘴角,左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

“你竟敢打我!”

丫鬟瞪圆了眼,满脸难以置信,从未想过裴时语会动手打人。

她在王府多少年没挨过打了,如今更是进了含章院当差,就是在王爷面前也是有脸的,这回竟然被一个被王爷厌弃的冲喜王妃打了!

这如何忍得!

“打得就是你!”女子的嗓音迸发着森森寒意。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丫鬟右边的脸上也多出个清晰的手掌印。

裴时语无视丫鬟几欲喷火的眸子,她不动声色轻抚发麻的手掌,眉目含霜:“既然能在含章院内当差,想来也是府里的老人了,理应熟知王府的规矩。主子有令而不遵者,轻则发卖,重则杖毙,念你初犯,这两巴掌权当提醒你,还不谢恩。”

声音不大,却透着上位者才有的威严。

丫鬟捂着火辣辣的脸,恶狠狠瞪着裴时语。

含章院上上下下谁不知王爷心中另有其人,因此不满这桩亲事,此事即便闹到王爷面前,这落魄的伯府之女也未必会讨到好。

丫鬟咬牙切齿:“你算什么东西!”

裴时语直视丫鬟,冷笑:“我乃皇后娘娘钦定的齐王妃,你说我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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