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语此言一出,不光萧承渊,沐长史与春晓也惊呆了,眼前这人还是昌乐伯府那个胆小怯懦的二小姐么?
在三人的错愕之中,裴时语浓密的长睫下的眸子波澜不惊,她挺直脊背甩袖便走。
上辈子她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他需要被怜惜,才会衣不解带照顾他,那般无情无义之人,爱谁伺候谁伺候。
裴时语的身影消失在寝殿中,萧承渊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沐长史不敢直视萧承渊的目光,赶紧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意识到萧承渊提过不喜脂粉的味道,他麻利地掏出手绢,将撒落在地上的胭脂清理干净。
“出去。”萧承渊全无表情,冷冷出声。
王爷这双腿是他的痛点,今日被王妃这样挤兑……
沐长史不敢停留。
片刻后,沐长史听见身后传来叮叮咣咣之声,毫无疑问,王爷定然已经能够得着的东西都砸了,但任何人此时都不敢回去收拾。
王爷需要一个人安静。
一通发泄之后,寝室内重归沉寂。
宽敞的寝殿内,只余下萧承渊一人,安静得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裴时语离开时投来的轻轻一瞥如藤蔓一般,紧紧缠在他的心上,越裹越紧。
他从她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恨意,是打心底里不希望他好过、恨不得让他以命抵命的恨意。
他不记得裴氏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他不觉得裴氏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哪里出了岔子?
脑中突然浮出一个荒谬的念头,难道裴氏也重生了?
萧承渊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他重生已经足够匪夷所思,裴氏再重生,怎么可能出现那样的巧合。
一定是错觉。
萧承渊安慰自己。
她恨她因为他摔坏了她的胭脂盒,那是她毒害他的工具,她失去了在她主人面前邀功的机会。
但最不能令他释怀的是,这个女人竟然出言羞辱他。
总有一天会为她的胡言乱语付出代价!
*
回西厢房后,裴时语感觉春晓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提起裙摆,在靠窗的炕床上坐下,柔声问她:“是不是有很多话想问我?”
春晓鸡啄米似地点头。
裴时语指着炕床的另一头,丹唇轻启:“坐下说。”
春晓憋了一肚子话,但她亲眼见到自家小姐和王爷闹得很不愉快,担心她难受才一直不好开口。
这会见裴时语神色如常,不像难过的样子,才一坐下便连珠带炮地发问,连出阁前的称呼都用上了:“小姐您可真厉害,不光将那丫鬟治理得服服帖帖的,您连王爷都不怕!您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裴时语微笑不语,她才不厉害,倘若她真的如春晓眼里那般厉害,前世也不会过得那样惨。
不过好歹当过三年王妃,有些事旁观得多了,心境变了,大致也知道如何不再受欺负。
裴时语静静地看着她,不答反问:“你觉得现在这样好吗?”
“当然好!”春晓毫不犹豫地回答,亮晶晶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婢子之前还担心王府里的人不好对付,担心她们欺负您,婢子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生怕给您添乱。是婢子想岔了,您是皇后娘娘亲自选定的王妃,谁敢欺负您。”
裴时语感慨万千。
前世今生,春晓跟着她受了不少苦,出阁前同她一起看着后娘的眼色过活,出阁后看王府人的眼色生活。
既然春晓认为她的转变是因身份的转变带来的,这样也好。
裴时语绽出一个淡淡的笑,嗓音温温柔柔地:“是啊,我如今是王妃,以后没人敢欺负咱们。”
春晓见她神态自若,心情也跟着放松,但她仍有一点疑惑:“您真的不打算回新房了?”
裴时语轻启丹唇:“不回去了。”
王爷看起来一点也不好相处,春晓当然不忍自家小姐在他跟前受委屈,可她仍免不了担忧:“若真的不回去,回头府里的人怎么看,外头的人怎么看?”
裴时语展颜:“我是皇后娘娘指定的齐王妃,他们不敢对我怎样的。”
前世萧承渊有法子让新娘子在新婚当夜宿在厢房里的消息不外传,今生定然也可以。
萧承渊不愿见到她,她也乐得离他远些,不用守在他跟前恶心自个。
春晓心思单纯,一向是裴时语说什么她便听什么,不假思索便接受了这个结果。
她笑眯眯地开口:“那婢子去让人备水伺候您洗漱。”
裴时语点头,原本想提点几句,但见春晓风风火火出门,也由着她了。
大不了有不长眼的人挑事的话,她再去教训一回。
春晓走后,裴时语取出玉琮胭脂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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