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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也知道这是爹爹常说的,做女儿的总要为尊者讳,话锋亦只能到此为止。

等了很久很久,闭目养神的凤栖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外头斑鸠的叫声一声响过一声,黑夜里显得瘆人。

急得团团转的溶月正在没主意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自家主子压低的一声:“来了!”溶月拍着胸给自己压惊,嘴里问:“什么来了?”

凤栖翻了她一个白眼说:“还有什么来了?自然是北卢的斥候来了!”

顿时就见溶月周身一哆嗦。

凤栖轻声笑道:“那么明显的牛皮软底靴踩在枯叶上的声音,你都没听见?一个人的衣摆还是湿的,划过树枝时的声音和另一个不一样——那只能是北卢的斥候找过来了。”

还有那斑鸠鸣叫也奇怪,入夜了,难道鸟不归巢?

溶月继续哆嗦着:“他们……他们来干嘛呢?”

凤栖笑道:“你可真是笨!你想想,两个斥候有一个被摁到水里,喝了一肚子的水,浑身想必也湿透了。这样凛秋的季节,被夜风一吹,有几个人吃得消这样的寒意?自然是要想尽办法换身干爽衣服。另一个被打得半死,好容易挣出命来。现在肚子饿了,当然想要找到落单的旅客,抢些东西填饱肚子。你想,那明晃晃、孤单单的箱笼车,有武器还愁抢不到?”

“他说的瞎话娘子你也都信?”

“信不信都试试呗,我们人多,也有武器,只有你这种胆小如鼠的才前怕狼后怕虎。”凤栖说,“再说他那手,指腹有茧子,是拿笔拿的;虎口有茧子,是握镰刀收水稻磨的;持弓箭的北方骑手一般是勾弓弦的拇指和持马缰的指根有茧子——他都没有。一口吴语讲得地道,和……”

和谁一样,她咽下去没说出来。

只说:“叫我们的人准备着。”凤栖一掀车帘朝外瞧着,新月映在她的眼睛里,亮如吴钩。

很快打斗声从不远处传来,布阵似的,王府的家丁前后接应,有做饵的,就有放长线钓大鱼的。

凤栖气定神闲,但是认真听着那边的动静。

她的人很快喊道:“拿住了!两个!”

凤栖轻轻跺了跺车底板。御夫会意,把车驾了过去。

高云桐已经解开了身上的绳索,蹲在地上查看被王府家丁捆住的两个人。

凤栖揭开车帘探头到窗外看,被逮住的两个人正被包围在熊熊的火炬光焰中,一个衣衫半湿,一片褴褛,而嘴唇发青,显见得还没有从溺水的痛苦中恢复过来;另一个挣扎得厉害,眉目里全是戾气,喊着让人听不大明白的官话。

高云桐撕开两个人的前襟,果然左胸之上都纹着一只狰狞的狼。

熊熊燃烧的火炬几乎贴到两个人的脸上,灼烧毛发的气息传了过来。两个人应该都很恐惧,但是训练有素,大约感觉挣扎无望,也就不挣扎了,咬紧着牙关,闭着嘴一句话不说。

“你们来了几个人?”高云桐问。

没有得到一声回应。

晋王的家丁自然气恼,拳头打在两个人脸上,脚踹在他们俩肚子上,打得声音闷闷的;还拿手里的刀枪在他们俩身上晃来晃去,划出一道道血口子。

“老实点!不然杀了你们俩!”

两个人疼得青筋暴露,但是还是一声不吱。

凤栖冷冷道:“你们这些二把杈,刑讯有这样的吗?早早地送到汴京去,自有府尹来审理。三木之下,何供不可得?要是这会儿给你们胡乱打死了,才叫白花心力。”

那个叫高云桐的太学生仔细查看了两个斥候身上捆绑的麻绳和绳结,说:“是个死扣,应该很妥实。捆好了带进京城,府尹那里初审,估计很快会转刑部——这两个人是绝大的证据,朝廷可以早做准备。”

他眉宇间有些焦灼的神色,望了望远远的夜色,终于拱手道:“多谢郡主的信任,学生就此别过。”

凤栖在车里,挂着车帘,冷漠地说:“刚刚不是你说,要借我们的车辆一道去汴梁吗?”

高云桐犹豫了一下才说:“刚刚那是赌气。不敢劳烦,我还是自己去吧。”

凤栖道:“一起去吧。黑漆漆的夜,你受了伤,靠两条腿走回京,只怕先走到狼肚子里去了。”

她说得冷漠,但总算是好意,但那高云桐还是陪着笑说:“不要紧,我擅长走夜路,我也不害怕狼。不麻烦郡主了。”

说着,衣摆的窸窣声响起,似是转身要走。

凤栖提声儿喝道:“给我拦着!”

家丁们不敢怠慢,立刻团团围住了高云桐。

凤栖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从来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又冷笑道:“好好的太学生,半夜里在荒郊野岭里游荡,只怕是汴京里待不下去了吧?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走吧!”

她好奇地想象高云桐的神色,他应该很生气,说不定还有些恐惧。凤栖心欢不已,特有种恶作剧成功的快意,可惜现在没有理由揭开车帘看看他的模样,只能屏息听着外头的动静。

结果,他既没有生气地斥责,也没有恐惧地求饶——甚至呼吸声都没有变紧——他好久后才轻轻地嗤笑了一下,说:“好,就搭你的便车。”

接着,车马无阻,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往汴梁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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