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一屿仍旧保持着抬头仰望星空的姿势说:“月光。”
“…什么?”
“第十四钢琴奏鸣曲,贝多芬的曲子。”祁一屿这才低下头看了柏远岱一眼,“这首曲子很细腻,第一章是升c小调,2/2拍子,第二章是降d大调,3/4拍子,第三章是升c小调,4/4拍子。情感丰富,且变化多端。”
“虽然是钢琴奏鸣曲,但是贝多芬并没有遵循传统的古典主义的‘奏鸣曲式’结构。”祁一屿注视着柏远岱说:“这首歌打破了教条主义,为浪漫主义开端。”
柏远岱听的似懂非懂,祁一屿忽然道:“你可以回去搜索‘第十四钢琴奏鸣曲’,巴伦博伊姆演奏的版本。”
柏远岱点点头,和祁一屿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为什么你不给我弹?”
柏远岱并不是无的放矢,他也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他们高中那会儿,祁一屿一有空就待在琴房里练琴,柏远岱没什么事儿就跟着他一起待在琴房里。
祁一屿对他开放点歌服务,柏远岱对古典钢琴并没有什么偏好,他的审美偏现代化,经常让祁一屿用钢琴给他弹一些网络流行曲。而祁一屿喜欢的歌,也总都会弹给柏远岱听,再对着一窍不通的柏远岱耐心讲解歌曲的构成或情感。
柏远岱已经习惯了祁一屿给他安利歌曲时的一贯操作是直接在他面前演奏一遍歌曲,但现在祁一屿却不再为柏远岱弹琴。
祁一屿瞥了他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道:“因为这里没有钢琴。”
柏远岱被他平淡的语气一噎,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毛病。
他太想证明祁一屿与四年前没有变化,他们的关系和四年前没有变化——以至于有些魔怔的拒绝接受任何差异。
他这时忽然明白了下午孔雀开屏时祁一屿为什么生气。
祁一屿不是生气孔雀开屏,也不是生气柏远岱拿这件事儿开玩笑。
只是——
万一孔雀不开屏呢?
那他会不会想,为什么从前的祁一屿能让孔雀开屏,现在的祁一屿不能?
他会不会觉得祁一屿变了?
柏远岱没有再说话,气氛立刻又沉了下来。
他这两天想,退一步也好,当不了情侣也没关系。
就算只能和祁一屿做朋友也好。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全球几十亿人,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这完全就是概率事件。
如果说别人还有追求的机会,柏远岱就完全是走进了死路。
只是恰好他喜欢同性,恰好他喜欢的那个人是直男。
这是一条一眼就能看到结果的路,柏远岱深知面前就是黄河,却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回廊前是一片黑乎乎的山,柏远岱坐了好一会儿,忽然看见不远处一点灯火亮起。柏远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一只萤火虫,发着暖黄色的光,由远及近慢慢飞来。
柏远岱轻轻喊了一声一哥,说:“有萤火虫。”
祁一屿顺着柏远岱手指的方向看去,并没有看见萤火虫的痕迹,就问:“在哪儿?”
但是等柏远岱重新望去,也瞧不见萤火虫的踪迹了,只好道:“刚才还在的,现在看不到了。是很小一点光,但是很亮。”
祁一屿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拍了拍柏远岱发顶,转身进屋了。
柏远岱没有跟上祁一屿的步伐,而是一个人在没有摄像机的院子里呆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被翟灵撞上。
翟灵在摄像机底下穿的随便许多,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一件松松垮垮的肉粉色T恤,一条灰色的阔腿裤,再用发箍将浓密的头发全固定在脑后,翟灵敷着面膜就出来了。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多吓人,反而被坐在院子里的柏远岱吓了一跳。
“你坐这儿思考人生吗?”翟灵踩着厚底鞋哒哒哒的过来,在祁一屿的位置上坐下了,问道:“你偶像呢?”
“他回房间了。”柏远岱想了想说:“我想给他留点儿个人空间…至少该让他,让我们都适应适应。”
翟灵点点头,坐在栏边晃着自己的两条腿问道:“你下一部剧什么时候开始拍?”
“得等秋天,剧本倒是不错。”柏远岱笑了笑问翟灵:“你要不要来参演?徐导最近正选角呢。”
“我要是去了,骂我的人又得多一波了。”翟灵翻了个白眼:“娱乐圈对女演员的要求可比对男演员的要求严多了。”
柏远岱自然知道翟灵的难处,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倒是翟灵又问:“徐导这片该是个商业片吧?剧本好?”
“当然不是冲奖的那种好!”柏远岱立刻明白了翟灵在问什么,忍俊不禁道:“是很合格的爆米花片,冲新年档,小成本高回报的那种片子。”
话刚说完,翟灵和柏远岱一齐笑了。
徐导拍片有个不成文的习惯,文艺片商业片轮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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