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容瞬间僵住。
他沉睡前,未曾跟景其殊打招呼,醒来后,第一个来见他,也想过许多景其殊的反应,也许会生气,也许会跟他闹,也许干脆不认他,把他赶出门去。
却没想到,他的小鲛人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在天道盟混得风生水起。
他松了一口气。
忘了也好,忘了就不用记挂他这个没用的人,不会为他牵肠挂肚或者伤心。
可景其殊刚刚这一声别走,却将这万年的寂寞尽数道来,沉甸甸地压在珩容的心头。
这下他真走不了了,他下不去手拂开景其殊,看着他浅灰的眼眸,珩容到底叹息一声,在床边坐下:“我不走。”
他伸手拨开景其殊额上凌乱的头发,低声问他:“鲛鲛,你的鲛珠到底怎么了?”
可惜,景其殊已经陷入昏迷,不能回答他的问题了。
鲛珠没了,景其殊体内的灵气又被不知名的东西吸走,珩容想了想,取出了景其殊寄身的夜明珠,之前跟景其殊介绍这夜明珠时,他隐瞒了一点没讲,这夜明珠是属于景其殊的不假,但他也有出入夜明珠的权限。
珩容带着景其殊进了夜明珠。
夜明珠里的芥子幻境中只有水,珩容入水后,行动却比在外面更自如,他将景其殊带到了贝壳旁边,把人安顿进去,自己则坐在景其殊身旁,为他灌输真力。
他是龙,是水族之首。
当年能帮不能凝成鲛珠的景其殊练出鲛珠,如今也能用自己的真力为景其殊捏造一个虚假的鲛珠。
这枚虚假的鲛珠,也许可以欺骗景其殊的经脉,让他体内的灵气不再流失。
随着真力的注入,珩容脸上血色褪去,越发如同一尊精雕玉琢的冰塑,景其殊若睁开眼,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感叹,他一直苦苦维持着“冷俊无情,目下无尘”的仙尊人设,不正是眼前这样吗?
珩容是龙,他的寿命、立场,与人是不同的,他可以装得很温和,可骨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倾注到景其殊身体内的真力,正在沿着他的经脉游走,景其殊的身体对这种力量十分熟悉,真力入体,便自发运转起来。
他的鱼尾正在消退,过了一会儿,流光溢彩的鱼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修长笔直的人的腿。
景其殊照旧没穿衣服,赤条条一条鱼躺在白色的贝壳里,贝壳白,他肤色更白,欺霜赛雪。
珩容缺席的这万年时光里,景其殊将自己照顾得很好,他比珩容沉睡前长高了那么一点,脱离了少年的稚嫩感,看着更像个男人了。
他很瘦,却不是皮包骨头那种,薄薄一层肌肉覆盖在筋骨上,双腿的线条看上去比他的鱼尾更流畅,更修长。
就是白得有点晃眼,双腿幻化后,珩容就扫了一眼,转身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罩在景其殊身上。
……
晨光微熹。
长临城内,某处小院。
有人惊慌失措从屋子里跑出来,口中大喊道:“不好了,首领,那珠子……不见了。”
站在门口与人商量事情的黑袍人猛然转过头去,他的脸上戴着一张五官狰狞的木质面具,漆黑无光的眼眸透过面具眼部的两个窟窿,投射出阴冷的光。
他的声音也很沙哑:“你说什么?”
那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用来开启魔君洞府的那枚灵珠不见了,变、变成……”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仿佛自己也觉得这事情不太可能。
黑袍人等的不耐烦了,冷声呵斥道:“变成什么?”
那人哭嚎一声:“变成一个小孩儿了!”
黑袍人一愣,片刻后,快步往屋内去,他推开屋门,绕过拱门来到里间,果然看到一个小孩儿坐在桌子上,他看上去也就七八岁年纪,长得粉雕玉琢的,雪团般可爱。
可这孩子一看便不是普通的人族,他有一双湛蓝的眼睛,看向人时,目光涣散,脸上的表情也很漠然,漠然到超出了人族的范畴。
黑袍人曾有幸见过万年前的邪凤之战,那是一方水镜倒影出来的万年前的幻影,幻影中,传闻中天生地养的真龙就有这样一双眼睛,看向人间的时候,眼瞳中一丝感情也无,只有天生灵兽的神性。
看管鲛珠的人也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道:“我绝对没有离开这个房间!我就眨了眨眼,那珠子就不见了,就见这个小孩儿坐在房间中央。”
黑袍人一愣,很快接受了这现实,他们拿到这颗古怪的珠子一天一夜了,也没研究处这东西到底怎么用,有人告诉他们,这里面藏着打开魔君洞府的钥匙,拿出里面的钥匙,一直没有找到的洞府大门就会向他们敞开。
黑衣人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行了,没人责怪你,没看到有人进来,珠子不见了,只能说明……”
这孩子就是那灵珠所化。
……
景其殊这一觉睡得十分漫长,醒来时,人好像在水里,四周水流轻轻晃动,水温不高不低,正合适。
他睡得骨头都酥软了,抻了个懒腰,缓缓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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