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西城,路边的人渐渐少了。
迎亲队伍在宽阔的大街上略显空荡。
流云一看天幕,早晨还是艳阳云天,如今却转成乌黑,冷风一吹,不由得哆嗦起来。
眼见那冷风轻轻掀起门帘,素云皱了下眉,今日小姐穿的喜服略微有些薄,可不要受凉。
素云靠近轿子,问道:“姑娘,可觉得冷么?”
轿子内没人应,素云不禁奇怪,正欲掀帘查看。
忽然,不知什么被吹得“烈烈”作响,素云抬头看去,数道黑色身影如雨一般从天而降,落地刀光一闪。
唢呐惊了一声,乐声骤然停住,迎亲队伍东倒西歪地尖声惨叫。
黑衣人很轻易地将众人踹翻在地,场面一片混乱。
眼见有黑衣人直奔轿子,素云连忙护在轿前,朝里提醒:“小姐!”
轿内依然没有人应。
惊慌之下,素云掀开门帘,只见轿内的人失去支力倚在一旁,喜帕掩面,看不见她的神情。
“小姐!”
她正要再喊,忽然脖颈一阵剧痛,她被轻易地拎起,又重重地砸在地上。
眼见黑衣人钻进轿内,将里面的人拦腰抱出。
流云反应过来冲上前去拉,却不防心口传来剧痛,被那人踹翻在地。等从眼冒金星中反应过来,只见小姐已被人抱上马。
而那马……
马的主人是他们的姑爷,他狼狈地倒于马下,手无力地垂着。
流云声嘶力竭地大喊:“姑爷,救救小姐!”
韩凌弓着身子剧烈地咳了几声,半晌没能说出话。
流云瞬时哽住,寒意从背后升起,漫延全身。
那数十道身影都是练家子,众人早被掀翻在地,他们抢到人也极快地撤出视线,绝不犹豫。
规划缜密,有备而来。
倒地的素云强忍着浑身剧痛,断断续续:“回府……找大少爷。”
*
城东的野山道口,一群人黑衣人疾驰骏马,像是在赶路。
唯一与画面不相符合的,是领首的马背上堪堪地搭着什么红色的东西。
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那竟是繁复的喜服,不知穿着的是哪家的新娘。
不消多久,迎面又是一路黑衣人。
两路人马汇合,对面那领首地瞥见他马背,不禁皱了皱眉。
窦合延啐道:“怎么,还心疼是不是?”
那领首地蒙着黑纱,牵着马绳地手却十分白皙,双臂上戴着银灰铁甲。
何玉辰他看到软玉一样的人先落在他那里,心中不由得烦闷。
当然,他心底也知道,这软玉如何带刺。
“这么顺利,不会有什么差错吧。”
窦合延目光一低心头冷笑,“韩家那个病秧子不足为惧,只恐怕还有别人想要她。”
“谁?”
窦合延轻嗤,“你忘了你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一提及此,何玉辰心中的火便燃起来,“那快走。”
窦合延道:“硬躲不是法子,你我分开扰他视线,只不要被那个人拿捏住把柄即可。”
他轻笑,脸上陈年的褶子堆叠起来,十分不善。窦合延指了指马上的人:“先解决她。”
何玉辰的目光有些迟疑。
窦合延知道他在想什么。
“到时候她失了清白,辱了名声,你收养她做外室,她都要对你感恩戴德。”窦合延笑道,“还怕人不是你的么?”
这话终究是取悦了何玉辰,两人商议毕,便兵分几路,扬长而去。
远处山间锁着乌黑的云烟,墨色层云翻涌。
一袭玄衣身负弯弓纵马长奔,身后数十道黑色的身影紧紧跟随。
然而追了半天仍不见踪影。
好容易追寻到两路痕迹,却在某刻忽而变得繁杂起来,又变作无数个不同的方向。
这些人根本不是想要逃,而是要拖延时间。
抢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裴阙攥紧缰绳,冷冷下令:“追,如遇匪人,杀之不必上报。”
他顿了顿,“务必先保人无恙。”
身后跟着的人瞬时兵分数路,如风一般地追随而去。
这是宫中的影卫,也是皇家的暗探。
他们受训多年,蛰伏于黑暗之中,为一人倾巢而出。
然而,对于裴阙而言,他必须选择到底哪一路人真正携走了她。
他目光一落,心中有了定论,扬鞭一挥,纵马疾驰。
*
窦合延丝毫不怜悯地将人按在马背上,手中捏着她的脖颈,温温软软。
她的眼睫安然垂着,不知身处险境。
既然裴阙知道他的命门,他不会坐以待毙。
傲然清高的太子,现在还不是狼狈地在拼命追着他。而他只需要轻轻一紧,手中的人便能毙命。
窦合延常年戍边,马术精湛,就连身边也没人能追上他。
烈风穿过他的耳朵,松林被远远地落在身后。
忽然,他察觉有一丝不对劲。
身后有疾风逼近,明明没有马蹄声,却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来的威压,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无数个身影飘飘然一样落下,窦合延在心中暗骂。
影卫!
没想到太子殿下竟舍得为这样一个女人如此兴师动众。
他眉峰一凌,忙拉缰绳改道。
影卫们足点树梢,便能借力远行,越是树林繁茂,他们便越快。但换做荒脊平地,他们便会慢下来。
山林很大,只稍找个地方甩开影卫,再处理了手中之人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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