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榆睁开眼后有片刻的恍惚失神。
她被副手背叛,一击毙命,凉得不能再凉,现在什么情况?
许久她反应过来,自己重生了。
熟悉的杂物间里摆了一个破烂的床板,不干燥、有些发霉的稻草铺在上面,看起来有个床的样子。
而小了很多个号的她此时躺在“床”上,额头滚烫,脸烧的通红,四肢乏力,甚至难以支撑她坐起来。
外面小男孩的哭喊声响亮而尖锐,大人安抚着,让他别把嗓子喊坏了。
“我,我饿!我渴!为什么不给我喝水!”小男孩不依不饶,大声叫嚷。
“儿子,是爹娘没用,讨不到水……唉,天作孽哦,这干旱不知道啥时候能过去……”
争执和安抚的声音忽大忽小,吵得孟榆额角突突直跳。
她身体虚弱,脑子也不算清醒,只是遁着前世记忆找到了接下来的剧情线。
她的父母会以“儿子快饿死”为由,把她砍来吃了。而她,为了活命,也为了讨好这一家子,会“主动”献出一条胳膊,供那蠢弟弟充饥。
孟榆不关心自己为什么重生到这个时间点,也不在意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毕竟她这种死了连自己都想放鞭炮庆祝的魔头,再死一次也没关系。
五大三粗的驼背男人提着菜刀,不轻不重地推门进来。
他现在不到三十,却非常出老,脸上都是横肉和戾气。
见孟榆躺在床板上,他挤出一个不尴不尬的笑,看得出来很努力在展现自己的仁慈:“二丫,我和你商量个事。你知道人有来世,对吧?现在大家的生活也苦,说不定早点死了,还能早点去下辈子享福。”
人的无耻之处就在于,要做一些恶事之前,会先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说得对,所以可以带着你全家先去死一死了。”
孟榆声音嘶哑,眼睛因为发烧而看不清楚,嘲讽之意却不因身体虚弱降低半分。
孟达力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先是茫然,然后是出离的愤怒。
“你说啥?!再给我说一遍!”
孟榆倒是想说,可是喉咙干哑得厉害,每发出一点声音就仿佛有灼热的刀子在割声带。
很奇怪,前世的现在虽然发烧,但是没烧到这个程度。
因为重生,所以苦难加倍?
原本就不高的求生意志,更是无了。
外面小男孩又开始吵闹,孟达力咚咚咚地大踏步走过来,揪住孟榆的衣领,像提一条狗一样把孟榆提溜起来往外拖。
他们所在的农家院子很破败、很小,只有三个房间加一个只有个顶的厨房。
孟达力和孟胡氏住一间,小儿子孟韬住一间,还有一间杂物间,空了一小块给孟榆睡觉。
厨房有个很大的案板,是孟达力收钱给村里人杀猪的地方,此时放孟榆绰绰有余。
“我还说舍不得咱的父女情,没想你这么恶毒,居然咒老子死!那也怪不得我动手了!”
院子里,孟胡氏见状感觉遮住儿子的眼睛,把他往房间里带。
小男孩歪头躲开捂眼睛的手,看向厨房。
那个一直当牛做马服侍他的姐姐,此时像一个一坨待宰的烂肉。
小男孩兴奋地跳起来,猛拍母亲的手臂:“我们要把姐姐杀来吃了吗?!”
孟胡氏听得心头一抖,赶紧捂住孩子的嘴:“小声点!那是姐姐为你做的最后的贡献了……你不是想吃肉吗,一会儿就有肉了……”
小男孩儿眼睛一转,得意地小声道:“我知道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们有肉吃了,不然他们都会来抢!”
孟胡氏一顿,有些艰涩:“是,是啊……”
她看着儿子兴奋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些心慌:“看到姐姐要死了,你很高兴吗?”
“高兴!这样就有肉吃了!”
说到这里,小男孩儿还有些不解:“王叔和张爷爷吃掉家里的女儿孙女儿的时候,还哭了,为什么要哭啊?这样不是少个人分家里的水和食物吗?而且还有了肉!”
说着,他咯咯笑起来:“要我说,王叔也是个傻的,他女儿明明比张爷爷孙女儿大,不留着自己吃,反而要和张爷爷交换,太蠢了!我们绝对不要做这种亏本买卖!”
孟胡氏手一抖,因为饥饿和长期操劳而麻木的心剧烈紧缩。
是因为,二丫是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肉,所以自己才不安很焦灼吗?
丈夫和儿子这样果断的反应,才是正常反应……吧?
毕竟闹灾荒,易子而食的很多,没有办法。
她劝说着自己,将儿子带回房间。
孟达力已经磨好刀,刚才因为孟榆咒骂而升起的怒火也磨灭些许。
他虚伪地道:“你可能不想死,但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干旱太久,家家户户都艰难,不吃孩子就活不下去。你弟弟饿了,你那么孝顺,那么喜欢你弟弟,会理解我们的!”
孟榆被提着颠了一路,刚重生的混沌消散,眼神肃冷漠然。
她点了点自己的心口,用眼神示意孟达力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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