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白烛燃烧殆尽,素色的白绸将灵堂与外界的喜庆割裂成两个世界。
白灯笼悬挂在屋檐之上,掠过两人头顶,随着风不安摇晃。
素白的丧幡与花圈将灵堂妆点的诡异,不详的白绸悬挂在四面八方,隐隐有呼啸的风声穿堂而过。
檀木棺椁摆在灵堂正中,正半敞开着,也不知是否有意,灵堂之上并没有写明身份的灵牌,唯有一个铜盆里有着未燃烧完的黄纸隐约能看出几个小字。
顾祈霖的目光从屋外一直看到屋内,奇怪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
她的指落在棺材上,循着脚步攀住半开的棺椁,尸体静悄悄的躺在里面,衣料款式十足华贵,层层叠叠的穿着四季衣裳。
她伸手去掀尸体面上的面布,被管家紧张的拦了下来。
“师傅,这不能……”因她的动作,管家紧张极了,抓着顾祈霖的手强硬的摇了摇头。
顾祈霖寡言少语,默然收回了手。
“验尸。”
她冷声解释,没再冒然伸手。
管家闻言苦笑一声:“哪里需要师傅这么做,但凡有口气也寻不到师傅头上。”
顾祈霖沉默点头,但步子没动,还执着的立在棺前。
宁怀赟寻摸出不对,上前交谈:“管家,如今夜已深,不知贵府安排我们住哪?”
“诶瞧我,就在偏院里,两位师傅随我来。”
管家忙不迭把两位送到偏院,离灵堂不远,中间隔了两间屋子,若非行了赶尸人的行当,还真有点渗人。
走之前管家把灵堂里的蜡烛都换了新的,还压了纸钱,规规矩矩的拜过尸主。
宁怀赟把他所有行为看在眼里,神情若有所思。
屋里住进人方歇了声音不久,躺着的人突然起身,窸窸窣窣的穿上衣服鞋袜。
宁怀赟猛然起身,撑着下颚看着少女的背影,声音悠悠:“看尸吗?”
鸦青色的身影一顿,只见那黑纱轻颤,默认了这句话。
他利索起身,穿上鞋子。
“走吧,正巧我也有些好奇。”
因灵堂无人,两人住的太近,是以想要无声无息的过去并非难事,甚至说得上是大摇大摆。
顾祈霖进了灵堂,抽了三根未点燃的线香,合并挑起尸主面上的蒙头布,半露出一张与叶老爷有五分相似的年轻面容。
只是那面容憔悴,病态极重气血两亏,眼窝深深像是被掏空了身子。再依次拨开领口,挑起袖子,仔细观察过肌肤后顾祈霖默默收起架势,一如既往的沉默。
宁怀赟伸手想去掀面布,被线香抽中了手背。
“花柳病,别碰。”
“你的意思是,死于花柳?”这种沉迷美色才染上的病症,让宁怀赟下意识后退几步,眼露嫌恶。
“即是如此,是死透了吧?”
顾祈霖用线香扒拉面布弄回原位,动作认真仔细。
闻言抿了下唇,意味不明的开口:“蒙了面布,死透了。”
“你没蒙。”
人死之后,验尸是一个关键,验尸前后人们会在尸体的面上蒙上面布或者黄纸。
若此人未死,呼吸会将黄纸、面布吹起,以防止身体陷入假死状态被活埋的情况发生。
宁怀赟当初口塞糟糠长发覆面就这么躺着棺材里,验尸时又无呼吸,肌肤平滑干净,像是新死不久,顾祈霖真没想到还有假死一出。
而这位叶府少爷,身上有着病症的痕迹,隐约的尸斑在肌肤上浮现。
若再无防腐措施,不消一天就会腐烂发臭,绝无生还的可能。
宁怀赟轻啧一声,有些不满。
他还不知道自己糟糕的遭遇,顾祈霖也不会主动解释,但既然结伴,他也不会就此事发难。
“走。”
眼见天边渐白,顾祈霖将香放回原位,与宁怀赟回去房间。
在房间里,她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时而苦恼。
防腐的材料写了几页,斟酌着用量,思索来思索去就写了不少。
顾祈霖想着尸主的情况,心说这种地步干脆埋了算了,再放下去就臭了。
但主家不想埋,她也只能埋头思索法子,罕见的感受到了几分急迫。
宁怀赟想着这事,等她写完,主动要与她出门去。
赶尸人通常不在白日出门,但黄昏与清晨太阳未高悬的时候顾祈霖就显得无所谓,是能走的。
她决定好了法子,赶着把东西买齐回来睡觉。
蒙上黑纱就与宁怀赟出门去。
要买的东西很多,且不是寻常,有些还要去卖白事物件的店里买。
顾祈霖戴上铃铛,蒙着黑纱,在这雾色弥散的清晨总有几分诡异,不似寻常人。特别是身侧还跟了一个八尺男儿,一身道袍清雅出尘,身姿优雅从容。
这一对组合总有几分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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