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月一次的大祭祀,用有价值的东西换木牌,自愿参加。”男人泰然自若主动解释,“赶走女鬼后可以去抽宝贝,抽中什么全凭运气。”
“怎么你一点兴趣也没有?别的外地人可不是这样。”
“倒也不是。”麦叮咚摇头,“怎么称呼?”
“安国。”
“仇安国?”
男人缄口不语,然后陡然咧嘴吃吃笑,重重抽口烟,“去庙里看过了?确实姓仇。”
麦叮咚了然,算是应了他的猜测。
从庙里的祭拜的木牌来看,桃花村与其说是个村子,更像是同宗同源的大家族,见不到外姓。
他话锋一转,问道:“村子不养牲畜吗?”
来这里两天,光见村民聚众谈笑。不耕种,早晨没有公鸡打鸣,也见不到猪圈鸡笼。
倒是原本的颓败一扫而空,整个村子喜气洋溢,栏杆锃亮发光。
他见仇安国用旱烟指向远处汉子,“不养。哝,他出村子定期采购鲜肉。”
“怪不得你们的肉又酸又臭。”讹兽抱胸,嘲弄里带着试探。这村子哪里都奇怪,听村民说什么话都得打个问号。
仇安国苦笑,“恶鬼作乱,没办法。随便吃点苦中作乐咯。”
“晚上女鬼危险。”他拍拍麦叮咚的肩膀,意味不明地抬脚离开,“务必注意安全呢。”
他的话像个预告。
夕阳之下,全村人聚在宗祠门口,敲锣打鼓,燃香奏乐,簇拥着中间的西装年轻人。
照村民讲述,这女鬼很多年前嫁到村子里来,在丈夫那受了委屈,对婚姻怨念很深,所以见到身着新郎装的人就会被吸引。
在她关注“假新郎”的时候,各位道士们再趁机把她消灭。
麦叮咚任由村民将拳头大小的红花别在他胸口,抬眼望着讹兽背影。
也算是歪打正着,既然有村藏书室的存在,当然得探查瞧瞧。
他负责当诱饵随波除妖,讹兽偷摸去找找线索。
面前的粗眉道士胁肩谄笑,就怕这不怕死又好骗的诱饵中途逃脱。
大手一挥,他把粗糙的黄符塞到麦叮咚口袋里,安抚道:“咱们是为民除害。小兄弟别怕,你就装作新郎坐着就成,我们一定护你周全。”
年轻人轻轻点头。
落日熔金,他坐的乖巧,柔软的发丝里都融化着暖光。
似乎是真的被“为民除害”四个字哄骗,丝毫不带害怕。
一个黑袍女生被挤在人群里,她有些于心不忍,忽然出声试探道:“要不做个假人放在这里算了,万一有什么危险??????”
“啧。”道士竖眉,冷声说:“那是你没用。”
女生愣怔,然后忍无可忍地掏出还没捂热的木牌丢在地上,“行,也不缺我,那我不奉陪了。”
她气极了,半夜挖坟,现在又劝说活人当诱饵,不就是假正义真小人。
麦叮咚视线刚落在那块木牌上,女生离开的空位就立刻被人群覆盖。
数字3。
“哐——哐——”
锣鼓喧天,良辰吉时到。
炮竹从村口一路炸到旅馆高楼,喧闹过后,沸腾喜气因为夜幕降临冷却干净。
家家大门紧闭,窗户闭锁。
邪风卷着鞭炮纸和香灰,不知从哪个方向吹了出来。
坐在宗祠口的年轻人睁开双眼,他动了动裤腿短半截的酸麻腿部,遥遥看向村口。
村民口中的恶鬼身着红衣,颜色与麦叮咚胸口喜花如出一辙。
她肤若凝脂,娇小纤弱,多层的红裙随风聚拢在身后,每踏一步都掀起一阵阴风。
喜庆的装束也无法遮掩那滔天的怨气。
麦叮咚坐在原地,只是安静地等待。
“咚咚”
不断的敲门声,恶鬼沿着低矮建筑一个个敲了过去。
她的脚早已扎满碎石子,随着走动拖出蜿蜒血迹。
在等人开门?
麦叮咚正襟危坐,恶臭之气掺杂着炮仗灰味,他在狂风中费力睁眼,试图看清对方隐在黑暗之中的神情。
没有等到一户人家开门,恶鬼不断用额头撞击厚重的门,血液滴落,死气弥漫。
半晌,她捕捉到身后的注视,脚心转动嘶吼着转身。
是她的“新郎”。
就像村民和道士们说的一样。
恶鬼不再关注村民,所有的怨气和憎恨找到了宣泄口。
喜袍随风鼓动,恶鬼猛地抬起头,娇嫩的脚趾凭空生出尖锐的指甲,轻易撕开泥地,她疯了一般往前奔去。
带着金属的碰撞声——是她脚上沉重的锁链。
熟悉的臭气拂过“新郎”微颤的睫毛,他出奇的愣怔,任由可怖生物逼近。
是一张恸哭到扭曲的脸。
胭脂融为脸上斑驳的水痕。
他的胸口狠狠揪了一下,酸的厉害。
想错了。直觉告诉他,可憎的不是作乱的恶鬼,而是那些关门闭窗的村民。
她应该在这里遭到了无法释怀的委屈。
细如白骨的手指直逼人类胸口的红花,坚硬的指甲就要狠狠撕裂那人鲜活的心脏。
“凶鬼作乱。”麦叮咚忽然松开抿住的嘴唇,呢喃般念出那封信上的内容。
西装被撕出口子,心口的肌肤被硬生生划出血液,凶鬼面目狰狞。
心脏在那只索命的手下有力跳动,指尖嵌进肉中。
“生死颠倒。”太阳穴疼痛得鼓胀,青年对痛觉神经的警告置之不理,忽地抬手,将没有戴戒指的手抚上恶鬼的面颊。
他明白那封信的意思了。
村民貌生,凶鬼貌死,但事实可能正好颠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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