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间隔挂帘而坐。
麦叮咚庆幸没有将手放在膝上,不然对面立马能从戒指认出他。
也庆幸所有进来的人都对他忏悔神父的身份深信不疑。
炸鬼也不例外。
印象中的炸鬼虽然神秘强大,但会鼓励他、引导他。
他从来没听到过钟陌执这样冰冷,又咬着牙根带狠劲的嗓音。
麦叮咚小心地吞咽,诧异之下又萌生了把所有事情问清楚的冲动。
问清楚炸鬼来历、是否就是冰箱中黑色的液体、戒指的用处,还有那些话的含义。
可说得多暴露的也就多,钟陌执那句“立马亲他”让他产生被野兽盯着的错觉。
不能暴露。
他掐了下手心,压制住莫名的慌乱问:“为什么会想要亲他呢?”
亲这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才出来,话说的不利索,麦叮咚屏住呼吸,担心边上的男人发现异样。
万幸,对方完全沉浸在思绪中。
余光看去,椅子脚抬离地面,钟陌执重心后倾靠着椅背,烦躁地小幅度晃动,沉吟思考。
几次都没有想出贴切的回答,他重重吐了口气,椅子脚落地,厚重的鞋子踏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很可爱。”
被夸可爱的麦叮咚挠挠脸,试图掰正对方的想法:“会不会是错觉呢。”
“不会。”
干脆利落的回答。
“但是很怕会吓到他。”
他因为焦躁指节捏的咔咔响,“他似乎不太喜欢原来的我。”
这句话算是证实了麦叮咚前面遇到的存在都是他。
“你怎么知道?”
“他烧了我。”
麦叮咚心里不由发笑。突然出现在冰箱里或者变成土豆,放谁都不会喜欢。
“啧。”
钟陌执起身,在帘子后侧来回踱步,半晌狠狠在墙上锤了下,“好烦。”
“真想把这里都炸了。”
麦叮咚瑟缩。
好凶,好暴躁。
院长催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出现在面前的是那个高大的神父,此刻的他拧眉冷脸,周身笼罩的低压几乎化为实体。
“滚。”
她支吾一阵,竟然默默侧身让他离开。
等闷闷的脚步声远离,她才走入忏悔室。
掀开挂帘,只有两条腿被安放椅子上。
咚的一下,神父打扮的人吊在窗口,屈膝缓冲,随后轻巧地踏入雪中。
他甩甩头发抖落白雪,“呼——”
“好险。”
麦叮咚轻手轻脚贴着墙,循着人声往前走。
他往手心哈气,心里暂时有了想法。
忏悔神父这个身份很好用,下次只需要分辨出外来者,就能对非外来者进行详细的问询,能获得不少的信息。
而钟陌执。
麦叮咚再次摇头,试图将下巴缩到衣领里。
他想不明白。
但他毫不怀疑,如果刚才掀开帘子,会发生非常、非常恐怖的事情。
忏悔之后是劳动的时间。
按照陆世延说的,神父的时间表有些不同,下午时间更加灵活,可以选择劳动也可以选择去教堂。
“神父一共六个。”他双手揣兜往前踢腿,石子飞旋,正巧落在教堂净白的墙边。
阳光被雪反射的刺眼。
麦叮咚低头,在脑袋里梳理目前的信息,“车厢里的规则是扮演好修女,修道院的规则...是遵守这里的规则。”
“真想快点去第一层,除掉怨气。”
话语戛然而止。
一滴鲜红的血液在雪地中无比突兀。
沿着血液的痕迹向前,逐渐转向教堂的正门,一切庄重而神圣。
血液变得密集。
即使再怎么小心走路,鞋头仍旧沾上红色的雪。
麦叮咚一跃跨上台阶,红雪滑下,他缓缓抬头,向教堂的鼎沸人群远眺。
或许有人死亡的时候,嘈杂就成了规则默许的特权。
黑白衣服的修女修士紧紧围拢,十指相扣低声交谈。
这是进入怨灵世界后见到的第二位死者。
麦叮咚太阳穴跳了两下,连带着脚步都有些虚浮。
善于祈愿的桃木难以理解这样邪恶极端的攻击方式。对怨气的厌恶又堆叠几层。
他抱歉地挤过人群,站在最前侧。
闻不见血腥味,可蜿蜒血液,赤.裸倒吊、舌头被剜去的男人,都让他胃部翻滚。
男人的脚底板梆硬雪白,口中流出的血液早已结冰,在地面汇成几个字:禁熄灯交谈。
“真是求求你了,让我离开这里吧。”
歇斯底里的哭喊忽然传来,扑通一声,一位修女跪在雪地中,绝望地双手合十,对着某个方向祈求。
在精美的玻璃彩绘后,站着一位纤瘦的女人。
麦叮咚眯眼看去,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让我回去。”修女一遍遍重复,膝盖在雪中已经冻得僵硬。
更多的人跪在地上。
只可惜,教堂的影子早不知不觉消失。
没有人怜悯,只有无尽的绝望与流逝的时间。
身前松软的雪被鞋底压下,修女欣喜地抬头,却发现不是院长,而是位俊秀的年轻人。
被温暖的阴影笼罩,年轻人俯身握住她合十的手,边传递热量边询问,“作息表写劳作的时间是几点?”
修女惊觉,连滚带爬起来,望向教堂顶上的时钟更是浑身颤抖,“是,是十二点!”
麦叮咚回身去看,分针不知不觉已经走向了9,距离12点还有短短一刻钟。
劳动的地方与教堂一南一北,跑步过去至少二十分钟,更别说遍地厚厚的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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