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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媳妇的帮助下慢吞吞穿上衣裳,才打开门出去。

王宝兴对儿子说:“你叔知道你伤着,给你拿红糖过来了。”

他跟王宝山亲缘是同族里头最近的,加上王宝山老实脾气好,两兄弟处的很好,便不跟他客气,直接把东西收下了。

王崇远没想到他在如今还能拿出红糖来,他在县衙做事,自然知晓城里的粮铺、医馆、杂货铺在这几个月前后关停,普通百姓也好,大户人家也罢,都靠着手里头的存货过日子,有钱都买不到红糖。

他受伤之后,本来想寻些红糖或者红枣补补血来着,结果在城里根本买不到。

王崇远还是有些门路的人,至于没有门路的就更不可能。

王崇远双手下垂迟迟不敢接过,原因无他,王宝山手里的东西实在太过珍贵。

王宝兴看到儿子犹豫,将手里红糖递给崇远:“你四叔不是外人,收着便是。”

一来,两家关系真的亲近,既然王宝山已经把东西拎过来,肯定是真心实意的;二来,儿子因为缺医少药伤口恢复极慢,他想让儿子尽快恢复,免得落下伤。

大不了以后老四(王宝山)家有事,自家多出力便是。

崇远见到父亲的示意,才把东西拎过去。

王宝山见王崇远动作缓慢,问:“崇远可有延医买药?我瞅着你的伤势并不算轻吧。”

王崇远听罢,皱起眉头来。

“四叔你们长居王家村并不晓得,五六月粮食没收时还好,等粮食全收下来,官府连赋税都收不齐,城里粮铺的存货卖的一干二净之后,城里便彻底乱起来。那些铺子到九月份就已经关的七七八八,医馆多坚持个把月,奈何城里太乱,即使有官府镇着仍有不少人趁火打劫,城里现在连个大夫都找不到。”

王宝兴附和:“我单知道外头已经生乱,却没料到县太爷眼皮子底下都会发生此等事。粮铺里头有粮食,贼人惦记是理所应当的,可医馆怎么碍他们眼啦?”

王崇远要没受伤,王宝兴当然不会关注城里医馆开没开,但儿子一负伤,到处延医请药一无所获,他便生出不少怨言。

“县衙从九月往后再不曾发过饷银,得亏咱家家底厚才让孩子继续在官府卖命,听崇远回来说,有些家贫的同僚早就另谋差事了。”

在县衙做事听着风光,可除县太爷主簿这类有品级的官吏之外,剩下都是普通人,为家里挣钱混个温饱而已。

县衙发不出饷钱,第一个月人们还能坚持坚持,第二个月勉强支撑,但到第三个月、第四个月,人们再也坚持不下去,要么给大户人家做护院去,要么给人家做账房去。

毕竟他们在县衙做事,总会有几分人脉在,所以谋个差事比寻常人简单些。

崇远是坚持到最后一批才离开的,他身上受着伤,坚持到现在已经算仁至义尽。

王宝兴也说,事情平定下来之前不打算让儿子回县衙了。

他有自己的考量。

崇远说过,因为发不出饷钱,衙役和府兵还剩下三成,他们县不时有土匪揭竿而起或者突然冒出一群贼人,整副担子压在这么点人身上,此次儿子不曾伤及性命,可下次却不一定这么幸运。家里就崇远一个成年的儿子,小儿子才十三岁顶不起事,崇远要有个好歹,对他家来说简直灭顶之灾。

所以,王宝兴坚决不肯再让儿子回县衙。

崇远一开始还犹豫,县太爷清正廉明,待他们这群手下亦十分爱护,奈何各种天灾人祸层出不穷,他总想多做些事报答县太爷的知遇之恩。

当初他因为上头没人,在县衙做事许多年都不曾得到晋升,还是县太爷调来后他才有了一席之地,崇远从未忘记县太爷的恩典。

但王宝兴在家说一不二,崇远即使心里不乐意,也不敢再回去。

王宝山觉得二哥做的对,他说:“你爹想的没错,要是其它衙役都走的差不离,你就算回去也不过是给土匪送人头罢了。”

王宝山一提到土匪就恨得牙痒痒,要没有那群人谋财害命,天赐怎么会死,他闺女又怎么会守寡。

王崇远跟着出去剿过许多次土匪,那群人从前大部分都是良民,后来地里收成少,官府还要收赋税,家里支撑不住才纷纷落草为寇。

这一部分人只为糊口,一般不伤人性命。

还有一部分就是原先已经做了许多年土匪的人,比起那逼不得已落草为寇的,这一部分人要更加穷凶极恶,抢完东西还不够,还要把人全杀掉。

而且老土匪比新土匪更加狡猾,给官府带来的压力更大。

当初许天赐父子遭遇的就是这群人。

崇远感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要只有他们一个县城受灾还好,府城或者京城总不至于坐视不管,肯定会开粮仓救灾的。可现实是,整个西北或者整个北方都大大小小被旱灾波及,崇远听府城过来的官吏闲谈说他们北方旱成这样,南方一些地方居然还发起洪水来。

这种天气简直百年难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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