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寿仙宫中人影攒动,虽是小宴,受邀的也多是太后母家一边的贵人们。
小太监身份低微,只得冒着寒风在寿仙宫外等候。
信几经辗转被送到寿仙宫的嬷嬷手中,嬷嬷又把信送到了内监大总管周福吉手中。
周福吉瞥了下署名,见是芙蕖小殿来的,啧了下嘴,“既是玉美人送来的,咱家还真不好说陛下会不会见,只得尽力通传了。”
周福吉捧了信,弯着腰踱入殿中。
寿仙殿正殿暖气团团,后墙以彩云装饰,杂以金银,画了个大大的仙桃样式。太后娘娘满面红光,就坐在其下正中间。
陛下在稍下首处,身着黧色??袍,盘领窄袖,袍角滚着一圈淡黄金边。身姿颀长,萧萧肃肃,面容英俊清疏,浑没被浓烈的气氛染指半分。
周福吉本欲绕过去呈信,却听太后忽然开口,引着她身旁一妙龄贵女,道,“纾儿,向你表兄敬酒来。”
那名唤作纾儿的贵女红似桃瓣,轻轻举起桌上的酒杯,涩然含了几分笑,在陛下前微微福了一礼。
“纾儿敬表兄。”
赵渊点头,礼节性地举了举酒杯。
徐含纾一饮而尽。饮罢,面色更加酡红,眼波流露。
太后满意地笑笑,眼角生出几丝皱纹。
“皇帝今日第一次见了纾儿,可还觉得乖巧?哀家想着,如今皇帝登基也有些时候了,后位一直空着,不若择日就把良期定下来。帝后在位,才好使天下安定。有个人帮皇帝料理后宫,皇帝也能腾出手来顾着前朝。”
说到此处,若有若无地望了徐含纾一眼。
徐含纾脸红若烫,脑袋几乎要低到桌子低下去,对那年轻的帝王半点也不敢看。
周福吉着急,寻思着赶紧找个机会把信送进去。
只见赵渊呷了口酒,神色犹然清冷。
“母后说笑了。”
太后嘴角顿时一沉。
赵渊眼神淡淡,“如今含笙去了不过三月余,尸骨未寒,儿臣怎能另娶她人。她虽无皇后名分,儿臣却也视她为妻,不忍背弃誓言。”
他这话说得不疾不徐,可一开口,现场便无人敢吱声。徐月纾脸色骤然转白,仿佛瞬时被破了盆冷水,失魂落魄已极。
太后道,“含笙是个好孩子,她为了护皇帝丢了性命,皇帝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哀家是知道的。天可怜见,含笙没了,却留下了姊妹含纾。皇帝若执意不愿此刻立后,不妨先把婚事定下来,哀家也好放心。”
赵渊未置可否,漫不经心地赏着歌舞,却仍无半分应下来的意思。
“此事不急。”
徐含纾低着头。
太后察言鉴色,“不若这样,听闻湖州的生烟玉到了,皇帝也命人打造了玉镯。不若先将那宝物赐予纾儿,也好做你们二人定情之物。皇帝意下如何?”
周福吉听到太后提到生烟玉,后背一激灵,再不敢耽搁,众目睽睽之下便弯着腰小步快走了进去,将信捧了上前。
“陛下,是,是芙蕖小殿送来的……”
赵渊闻声,剜了周福吉一眼。
他取过信扫了下,长眉微蹙,随手又丢了回去。
“不见。”
周福吉感觉众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浑身热汗。
陛下既然放了话,哪还敢停留,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周福吉退到殿外清新清冷的空气中,才敢稍微松了口气。
把信还给芙蕖小殿的小太监,肃声说,“走吧,陛下不见。”
那小太监在冷风中站了许久,早已双脚发麻。口中也不敢多问,只得脸上说“是”,埋头便跑回了浓重的夜色中。
信兜兜转转,又被送回到玉栖手中。
陛下不见。
玉栖脸上是灰暗的菜色,想来自己这次是真冒犯了陛下了。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拿帕子把眼泪都擦干净了,又拿起养肤膏,厚厚地抹了一层。随即自顾自地拿起斗篷,推门便要出去。
弹剑急忙道,“美人,您这是做什么?”
凛冽的北风卷着雪吹得玉栖身躯一颤。她不管不顾,仍是大步踏入霜雪之中。
“我亲自去寿仙宫。”
弹剑撑伞追上来道,“美人,您莫要这么急,冲撞了陛下和太后,那可是大罪。”
玉栖听在耳中,却没改变主意。
雪下了一层,落地结了薄薄的冰。玉栖脚下趔趄,摔了一大跤。她闷哼了一声,却不让弹剑扶。
“陛下不见我,我就一直等着。寿仙宫的宴会总会停,我总能见到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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