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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人值得骄傲的一点是,即便不知道事物的真面目,无穷的想象力也会帮助我们在心中构建它的形象,让它一点点生动多变,甚至逐渐真实。

作为人感到悲哀的一点是,过于丰富的幻想被现实的残酷击破后,留下的不仅是懊恼失望,还有对无辜事物的谴责——你为什么不是那样的呢?

你怎么能不是那样的?

客观来说这是过分投入期待产生的恶果,失控的不是事实,而是期待的人本身,因此这样无理的连带指责是不对的,这样的情绪也是不公平的。

可人不就是即使明白,也还是会做错事的生物吗?

我端着巧克力香蕉船,感到从手心漫出的悲凉,心中升起复杂的恨铁不成钢——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明明只是约见有着共同爱好的网友,明明是志同道合的同路人,这两件快乐的事情加在一起本该是双倍的快乐,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看着对面那家伙,我感到了世界的无常。

………………

在这个网络时代,人与人之间不再被时间空间束缚,能非常简单就与相隔数千里的人相识相知,这放在得一封信就得走好几月的古代,大概是不可想象的神术。

不再被限制距离后,理论上来说,人的社交范围也被扩大到了无限。只要网络连通的地方,无论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都可能交上朋友。

我与这个网名叫做“是魔法少女不是魔女”的网友的相识也得益于此。

说起来我们已经认识快两年了,一直以来都在网上联系,由于两人身处的地区不同,空闲时间也不一致,总是没有找到合适的面基机会。

而就在前几天,他忽然告诉我,他恰好来到了我所在的地区,于是提出了线下面基的邀请。

我思索一阵后,答应了。

并不是没有警戒心,也不是毫无准备的千里送,我真心实意把这次见面当做很久不见的好友相见的机会。

因为我们能在浩瀚的网络世界交上朋友,除了缘分,共同的信念与爱好也是关键。

我中二时期,相信世界上存在着超级巧克力冰淇淋圣代王国,并且就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只是从来都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去了以后能再回来,所以才导致世人都不相信它的存在。

这话说出去自然没有得到同龄人的认可,甚至某些长辈听我提起还会一边笑,一边严肃地对我说少看些动画片,多看点科学书,别老说电视上说什么就信什么,世界上没有那样的地方。

彼时我对世界没有多少认知,甚至认为除了世界除了我脚下的土地全是大海,所以在信息匮乏的情况下,具有更多知识的成年人成了确认信息真假的标准。

也就是说,无论他们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那天我瞪大了眼睛,松开了手上的巧克力,心中的超级巧克力冰淇淋圣代王国梦想破碎了,并且化为难以磨灭的阴影留在了记忆里。

直到我摆脱中二,也不能忘记那天带来的悲伤失望,进入网络空间后,作为纪念也作为确认同伴的记号,我在某个大流量的论坛里发出了这样一个帖子——世界上真的有超级巧克力冰淇淋圣代王国吗?

因为无聊的人不少,所以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帖子里来来回回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认真回答我。他们要么假意赞同,实则嘲讽,要么上来就询问是否需要脑科研究专家的联系方式,要么直接呼朋引伴叫人来围观小朋友。

长长的楼层中,只有这个叫做 “是魔法少女不是魔女”ID的人认认真真地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应该是有的,不然不会出现这个名字。如果暂时没有,未来他也准备造一个出来,因为他想相信有。

于是,我们成为了朋友。

为了方便叫他,也为了节省打字,我通常称呼他“不魔女”,尽管他第一时间和我表示自己的男性身份,但还是没有反驳这个称呼。

我和“不魔女”除了在超级巧克力冰淇淋圣代王国的观点上一致,也能聊聊游戏和生活的话题。

当年很小众的一款游戏,恰好我和他都玩过,所以不缺话题,每次说起来也不觉得无聊,漫无边际地说说话,就已经足够。

生活方面的话题是他先开启的,起因是我抱怨作业繁多,他安慰我时告诉我,比起作业,社会上的工作要更辛苦,要珍惜现在还能写作业的时光。

“你不是就比我大个几岁,怎么现在就出来工作了?”我很惊讶,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充满沧桑气息的安慰。

“啊你不知道来着。”他打了一大段话解释,“其实我们是家族企业,家里的孩子都是很早就出来体验社会了,一方面是为了增长经验,另一方面是我们工作的黄金年龄不能太大,不然会妨碍企业。”

“你们做什么工作的,居然还专门要求年轻的?一般来说不是年纪大的中年人更合适吗?”我察觉到一丝丝奇怪。

“嘛,就是这样那样的工作啦。”他似乎不太想提,“如果我们能见面的话,应该就能告诉你了。”

那时他这么说。

现在也正如他所说,我已经明白他到底做什么的了。

坐在对面的家伙一身绵软厚实的衣服,粉色的身体上安了个比例不协调的脑袋,闪闪发光的大眼睛和可爱小巧的鼻子恰到好处地镶嵌在有着尖尖耳朵的脑袋上。

方形的蹄子端着同样的巧克力香蕉船,灵活地用叉子吃着。

我坐在对面静默着,直到冰淇淋融化也没有动。

“你不吃吗?要融化了哦。”不魔女好心提醒道,似乎有帮我吃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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