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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果然已经拭干眼泪,平静下来。

朔绛松了口气。

金枝却奇怪:“为何你能想法子为我娘解围?”

朔绛含含糊糊说道:“从前有个熟识在京城所,拜托他通融了一二。”

熟识?

若真是熟识怎的不收留他?

金枝想起他从前的男宠身份,忽得有了不一样的联想:

或许猪鱼这家伙适才是忍辱负重去寻当初玩弄过的男子,只为救她娘出来。

如此一来,金枝眼眸一顿,沉沉落在朔绛脸上。

她两手相搭,毕恭毕敬行了个大礼。

朔绛正琢磨怎么圆谎,谁知金枝非但没深究,还眼睛晶亮郑重谢他。

她还是第一次这般郑重其事以大礼谢他,朔绛想起适才自己不愿亮明身份的犹豫,一时不自在起来。

他忙扶她,拿话岔开:“乐女都归宣徽院管,你可想过赎她们出来不曾?”

金枝愁眉苦脸:“原本想等昭平帝姬大婚官家大赦天下时赎买她们,可

没想到帝姬迟迟不成婚。”

朔绛紧张咽了咽口水。

金枝没发现,还在祈愿:“希望那位劳什子世子尽快与帝姬成婚,官家大赦天下,放得我全家自由。”

朔绛摸摸脑壳。

只怕她这愿望要成空。

两人又去修内司看了看乐女演出,直到演出结束,乐女们被乐官带着回大内。

金枝遥遥远远和苏三娘对视一眼,又跟苏三娘拼命招手示意,这才一步三回头往别处去。

两人正要走,却见庙外有人告状,哭得哭天抢地。

又很快被凶神恶煞的官差拖远,低低在道旁哭泣。

有人知道底细,感慨道:“那人可怜,孙儿被官老爷车驾碾中,儿子不服抱着孙儿尸体去官府击登闻鼓,可惜受不了杖责死了,如今她又来庙前啼哭,想找帝姬主持公道。”

“唉!权贵相护,帝姬又怎么会理会这等事?”

“怎么可能?”朔绛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奇闻,“开封府尹不管吗?刑部不管吗?”

“傻子。”

金枝摇摇头。

她从兜里掏出一把银钱,递给那位老妇人:“您好好保重。”

朔绛犹在惊诧。

他这些天在民间所见的奇状,比原来几年见到的都多。

金枝见他狐疑不定,苦笑:“世间哪有那么多律法清明?官官相护权贵相庇,如今这汴京早就不是本朝刚建时的样子。”

朔绛瞪大眼睛不服气。

可是他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只闷闷跟着金枝。

两人本来想进神庙内祈祷求香,可惜小沙弥在门口招呼诸人散去:“这几日帝姬都要在庙里虔诚拜神,本庙便不交代外人。”

百姓们大失所望,只好散去。

金枝也不气馁,她对着真君庙的方向跪下,双手合十道:“多谢真君保佑让我今日见到母亲,等我能进庙定然给您老人家烧高香。”

而后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朔绛站在一旁,也在心里盘算。

他本来想暂时在金枝这里盘桓几天再去寻同门学子散心游玩或是回永嘉侯府封地,

可是这几天的见闻让他不敢相信自己以往的认知:

吏治昏聩、律法松散、百姓求助无门。

在京城贵族圈子里他是学富五车的经师,回封地他是人人敬着让着的世子,满眼所见都是繁花锦簇国泰民安。

哪里有这几天所见的情景?

他决定了,要在金枝这里再待几天。

要么找出证据让金枝心服口服,说明官家治下太平盛世,压根儿不像她想得那般昏暗;要么当真多见些世情也不至于像从前那般蒙蔽。

因而他也默默念祷:真君,请庇佑我在民间多待些日子。

**

真君庙内亦是肃静一片。

宫娥女官数人众星捧月围着帝姬也正在祷念。

昭平帝姬捻起香烛,正要往香炉上插——

忽然见小沙弥端进来一盘放满祈愿贴的漆盘,要往供桌前放。

帝姬皱眉。

随从宫女叱骂:“帝姬在此,岂容你扰乱清净?”

小沙弥年纪尚幼,被她骂得双目无神,慌慌张张。

女官忙劝导:“这是百姓诸民向神君提出的祈愿祝福,放在供桌前也是帝姬的功德福泽。”

帝姬这才神色舒缓。

“慢着!”

帝姬身边的女伴忽然叫住那小沙弥,奇道,“这笔迹怎的瞧着眼熟!?\"

帝姬身边的女官跟着捻起一枚红纸。

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愿兰君老人身体康健。”

女伴低呼:“这就是世子的笔迹,我认得出来!”

旁边的帝姬失笑:“你多半是迷糊了。侯府说世子一门心思要为老祖宗求药,云游四海遍访名医去了,怎会在汴京?”

“可是,这分明就与我哥哥拿来的世子墨宝一模一样……”女伴不甘心,咬咬嘴唇。

昭平帝姬摇摇头,她又拿起一份红纸:

“这两份字迹一样,这份写的是“招财进宝”,这是世子能写得出来的话?”

“世子其人虽出身行伍世家,却文采斐然,师从当代大儒,风度飘飘,其人光风霁月空谷幽兰,岂会写下这等低俗的祈愿?”

帝姬轻笑。

女伴悻悻然。

女官在旁凑趣:“就算是拿刀逼着世子那等名士都不会写这等俗气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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