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萝梦无法接受,自己竟是只会掉毛的小猫咪。
猫儿眼杏目圆睁,趴着的小猫突然站了起来,她疑心那些白毛是她的错觉。可她才刚刚一动,却又看见胸脯前的几缕白毛,倏忽离她而去。
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她。
明萝梦呆呆地望着那一小撮白毛,被风越吹越远。
她感到自己,就像一只猫形蒲公英。
“喵?”
小猫的呜咽声中满是不可置信,还带着一丝悲伤。
于是裴神玉见小白猫又轻轻地缩回了爪,一切就像慢动作,缓缓地将自己团了起来。猫儿揣着手手,薄软的猫耳朝后紧贴着脑壳,一副掩耳盗铃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一动,就会暴露她掉毛的事实。
裴神玉的手握成拳抵在唇前,胸膛间发出闷笑的气音。他按捺着自己的笑意,毕竟若是小猫看见,便要恼了。
面容稍恢复平静之后,他方柔声安慰道:
“眉眉,不是什么大事,孤之后让人来收拾便好。”
可如今他来哄也无济于事了。
明萝梦如今已委屈坏了,浅金的猫儿眼中黯淡无光,一对猫耳更是萎靡低落。
她轻轻抽噎了一下,可一抖,身上的白毛又开始如柳絮飞扬。
小白猫沉浸在悲伤之中,懊恼地想——
猫脸尽丢,她不要做猫了。
*
清晨。
军营几里之外的清水溪边。
小河明澈见底,几尾小鱼正悠闲自在地畅游其中。而裴神玉立于岸边,目中凝神观察,手臂忽而发力,下一秒,便将削得锋利如箭簇的木刃射向河中——
水花飞溅,河底的鱼受惊而四散,但最肥美的一条却被一箭贯穿。
裴神玉眉间锐色方才散去,他迈步走入小河中,将长木签连着串起的鱼一并提起。他又用麻绳将鱼捆起,便往军营中走去。
才进门,元蒿便机灵地凑了上来。
“辛苦殿下了,奴才来拿就好。”
“嗯,你先将鱼放入桶中,等孤稍后再来处理。”裴神玉话落,又轻咳一声,问道:“对了,猫毛可有收集起来?”
元蒿点点头:“都按殿下所说,奴才全收到了一处匣子里。”
想到此事,元蒿的眼神又开始飘忽游移,心中嘀嘀咕咕。
他总算是知道,殿下为何总是这般溺爱那只小猫儿了,原来殿下竟然是个……绒毛控?
夏日炎炎,这些天猫儿也掉了不少毛。
哪怕小祖宗始终安安静静卧在那儿,风一吹,还是动辄就是一场‘六月飞雪’。
可殿下却吩咐他在猫儿气鼓鼓地离开之后,悄悄将周围落下的所有白毛收集起来。他也不敢用簸箕扫掉,只能一缕一团的拾起来,捡得他几次想打喷嚏。
裴神玉却满意颔首。“做得不错,有赏。”
元蒿眼前一亮,笑得合不拢嘴:“奴才多谢殿下!”
此时。
明萝梦正窝在竹榻之上。
她好似一尊被端端正正地供奉起来的猫神像,岿然不动,思绪放空。虽听见了外间裴神玉的声音,可她却并不想动弹。
只因这几日但凡她稍稍动作,便是漫天雪絮飞舞。
她已从郁闷到麻木,自闭了好些天日。
身后传来‘吱’地一声门开合响,是裴神玉走了进来。又‘咚’一声,他似乎将什么轻轻放置于桌上。
明萝梦这才懒懒地抬眼望去,却见裴神玉手拿着一柄小梳走了过来。
“来,眉眉,孤给你梳毛。”
明萝梦不解地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喵?”
裴神玉拿了把密齿梳篦,掀袍落坐在猫儿身侧。他习惯性地先挠了挠猫儿的下颔,小白猫下意识眯了眯眸子,是舒服的样子。
他方缓缓道:“孤寻了个法子,想试试将你身上的浮毛梳去。
“这样应该就不会天天掉毛了。”
明萝梦闻言清醒了几分,她好奇地看向裴神玉手中的梳子,心中有些期待。而裴神玉只是面容恬静地凝视着她,任由她做决定。
最后,她还是抵不过内心摆脱掉毛的渴望,前爪踩在了裴神玉的手掌上。
拍了拍。
“喵喵。”那你梳吧。
而她几个动作之间,又有一缕白毛自眼前漂浮而过。
裴神玉低头看着压在自己手掌上的雪白小山竹,勾了勾唇,反手将猫儿的小爪子握在手心,捏了捏。又抚了抚抚猫儿的头,从善如流道:
“好,眉眉躺下来一点,孤给你梳。”
明萝梦顾不上羞赧,只轻巧一跃,就跳上了裴神玉的膝上,方便他动作。
她感到梳子细致地从她的被毛上梳过,裴神玉的手微微拂笼在她的身上,另一只手带着猫毛,让丝丝缕缕脱离她毛绒绒的小身子。
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身后不时传来轻柔如羽毛的触感,明萝梦心中恍惚又回到那天的月夜之下,他给她梳发之时。柔软的猫耳动了动,她消沉已久的情绪不知不觉间被安抚好了。
窗外绿蕤摇曳间,蝉鸣声隐隐约约,小猫卧在他的膝上眯着眼,快要睡着。
裴神玉垂下眼,面色温煦,轻声道: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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