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知有个女儿,女儿就已惨死,老刘头心中万分痛苦,独自入到烟萝房间,屋内已被清理干净,黯淡光线中,他的背影孤独凄凉,仿佛瞬间苍老十岁。
来到书案边,老刘头微颤颤伸出手,轻拂桌上琵琶,却拨出悲切的响动,目光细细临摹琵琶,看到上有磕破了的缺,想必主人很是心疼吧。
想到这里,老刘头再也站不住,单薄身形摇晃几下,趔趄摔坐在地。
命运怎可如此弄人,若是他早点寻到芷烟,若是他早些知晓芷烟有了身孕,他必能改变这一切,他或还可将女儿赎出,或能享受女儿承欢膝下,或许……
不想芷烟竟将此事隐瞒,害了女儿也害苦了他。
他真想立即寻到芷烟质问一二,她可还有心在?
哆哆嗦嗦将背后烟管取下,却双手颤抖,抓不稳眼袋,盯着陪伴自个无数日夜的老伙计,只双眼茫然。
“大人,我会填烟草。”门口有怯怯声音传来,一个清秀的小姑娘探进头。
老刘头木然抬眸,张了张嘴,却喉头凝滞,发不出一声。
伶俐轻盈走到老刘头身边,乖巧蹲跪,细嫩小手轻轻扯开烟管上挂着的烟草袋子,取出一小撮烟丝埋进烟头,再将烟草点燃,柔声道:“我爹爹也抽烟,在家时候,都是我帮他填烟草。”
两滴滚烫的泪水落到伶俐小手上,伶俐抬眼,却是面色一怔,“大人,您怎么哭了?”
老刘头嘴唇颤抖,面容痛苦,竟哭的老泪众横,泪水决堤般无法遏制,就像这辈子的苦,全在此时被发泄了出来。
诚然,老刘头一辈子和气待人,谁又知他油滑的皮肉下,那受尽磨难的心。
见老刘头痛苦不堪,伶俐不自觉红了眼圈,光洁的小脸上,双眸盈着泪珠儿,剔透可怜,她站起身,自怀中掏出最爱的粉色小帕子递了过去,“大人,节哀。”
老刘头一手轻轻推开伶俐的手,另一手捂住脸,无尽呜咽。
有的人看似苟且,只是想要忘记背上重负,岂料道路坎坷,生活颠簸,终是到了不堪忍受之时,擦肩而过的倩影,梦寐以求的容颜,只换来两行断肠泪。
听到老刘头哭声,屋外的莫致之感同身受,忍不住泪眼盈眶,却生生咬住嘴唇,不发一声。
“姐姐。”
温柔低语响在耳旁,萧世幸忽然现身,见到泪眼模糊的莫致之,默然静候在身边。
开心之时陪着你,难过之时亦守着你。
莫致之抹干眼泪,轻声说:“必要告破此案,给老刘头一个交代。”
萧世幸点头,轻轻拢住莫致之的小手,柔声道:“我都听姐姐的。”
二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来,见到楼下老鸨,莫致之红着眼睛追问:“老鸨,芷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官差大人,此事说来话长。”老鸨深深叹了口气。
芷烟出生于“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的江南,原名凌小玉,烟雨迷蒙之地长大的她生得花容月貌,自小琴棋书画、诗词曲赋样样精通,尤其那一手的琵琶,更是一曲销魂断人肠。
未及及笄,身为地方官的父亲得罪上司在大狱中悲惨死去,她便被后母赶出家门,只得来到京城投奔大哥,没想到大哥年纪轻轻得罪权贵,被打到重伤,最后不治身亡,芷烟小小年纪便在举目无亲之地没了依靠。
为了还清大哥治病的债务,芷烟自卖进入关雎楼,她年纪虽小,却才貌双全,随着年纪越大,越是出落的明艳动人,更有一股江南女子的清秀沁人心脾,引得无数客人神魂颠倒。
虽堕入关雎楼,她却卖艺不卖身,期盼能寻一个真心人,而这样的人,确实出现了,不是日日登楼的风流才子,也不是一掷千金的达官豪绅,而是一个小小卖货郎。
芷烟住的三楼东临街道,一日,楼下来了个货郎,卖的都是姑娘们喜欢的东西,楼里面的丫鬟婆子们都出去挑花选钗。
芷烟便倚在窗边看,那日晨光正好,货郎举手拭汗,抬头看天,入目就是一个绝色佳人,好似春日里含羞带怯的桃花,倏然绽放便鲜亮了枝头,货郎当即看呆住,忘了卖货,忘了招呼,只定定看着芷烟。
而货郎面容英气,身材挺拔,也引得芷烟羞红了脸,急忙缩回头,却不小心将帕子掉了下去。
帕子飘飘荡荡,落到货郎脚边,货郎将帕子捡起,再抬眼时,窗边美人已消失不见。
之后货郎又来了两次,芷烟明知他近在几步之遥,却不敢露脸,自小学的繁缛礼节要她不愿正视莫名的心悸。
只是没过多久,货郎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一名捕快,且拿着帕子找上门来,原来他只是为破案扮作货郎。
芷烟的帕子上都绣有一只橘子,因她最爱“纤手破新橙,吴姬三日手犹香”这软绵绵的江南味道,便将橘子绣到帕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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