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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九头疼欲裂,险些站不稳身子。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想起那件被刻意封存的事。

仅仅只因为听到了“祭天”两个字。

每年十月末,当朝天子都会前往东桓山祭天,祈求国泰民安、山河永固,即便幼帝即位时尚在襁褓,也年年如此。

前世的这个十月末,她也是随行上山的一员,只因墨萝嫣特意点她贴身保护,楚逐便令她上了天子车辇。

那是她此生第一次乘坐天子车辇,六马齐奔,好不威风。

却也是她再不愿回想的记忆。

宽大的车辇内,墨萝嫣将幼帝亲自抱于怀中,坐在最深处的软塌上,她则坐于中段窗户处,一边观察车辇外的动静,一边就近保护墨萝嫣与幼帝。

那天,行至柳树谷时,他们遭遇了一场刺杀。

天子出行遭逢刺客并不是罕事,是以在出行前,沿途都安排了重兵把守,确保一路顺遂,却没想到,柳树谷的守卫竟被刺客提前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柳树谷是一个山谷,两侧为丛林茂密的深山,只有谷底一条路可以通行,刺客占据了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将他们围困在谷底,战事异常激烈。

楚逐带着一批人对付刺客,长德王则带着另一批人将天子车辇团团围住,守卫幼帝安全。

拾九也拔剑出鞘,将幼帝与墨萝嫣带出车辇,护在身后,以防他们被人从车辇后面偷袭。

当时她什么也没想,只是忠于自己的职责,拼死击杀冲上来的刺客。

只是,围困幼帝的刺客越来越多,身边的侍卫接连倒下,连长德王都负了伤。

拾九也双拳难敌四手,右臂被人划了一刀,但她没有任何松懈,忍着剧痛,依旧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护身后两人周全。

一阵激战过后,她终究被一个刺客钻了漏洞。

那刺客被其他人掩护,从她侧方飞速拐过,执着手中锋利的剑,直指幼帝而去。

冷光一闪。

“啊!”墨萝嫣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呼。

*

拾九浑身一抖,从那桩往事中回神,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手掌,那上面,似乎犹残留着温热的血,刺骨的痛蔓延至她四肢百骸。

那一剑,并未刺中幼帝和墨萝嫣。

原来,楚逐时刻关心着心上人的情况,见墨萝嫣有了危险,竟失了一贯的沉稳睿智,冒着巨大的危险穿过重重刺客,在万分危急之时,将那个刺客一剑封喉。

而那时,他的背部却完全失了防。

就近的一个刺客立刻调转方向,将手中的长刃刺向了楚逐——

一时间,剑刃上满是鲜血,淅淅沥沥地往下流。

不是楚逐的,是她的。

看到剑尖朝向楚逐后背的那一刻,她弃了手中的剑,飞身上去,犹如一只扑火的飞蛾,只手握住了剑刃,硬生生阻止了剑刃向前一寸。

锋利的剑刃从她手掌中穿过,顿时鲜血四溅,似布帛撕裂一般。

她痛到极致,却依旧咬紧牙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宁可断了这只手掌,也绝不能让利刃伤楚逐半分。

这个时候,她却听到一句温柔关切:“你可曾伤了哪里?”

抬眼看去,她只看到楚逐的背影,看到墨萝嫣扑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那一刻,她好似真实地听到了,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碎裂的声音。

她多想楚逐只是在询问幼帝的情况,那么她便可以假装,楚逐只是忠于职责,而不是……在温柔地安抚自己的心上人。

她凄凄地笑了一声,手掌仍在流血。

终究落了泪。

*

之后,因为下一个关口的守卫闻讯前来接应,他们终于脱险。

她的手掌几乎断裂,此后的大半年不能握剑,几乎成了一个废人。

楚逐为她请来张大夫诊治,给她放了很长一段假,长到她甚至以为自己成了弃子。

她想她实在是下.贱的。

因为她在想到可能被楚逐放弃时,她竟然感到了恐慌,她竟还是想继续做他的影卫,只为能继续留在他身边。

执迷不悟到了极点。

可是,那日的场景犹如梦魇一般折磨着她,每每想起便心口绞痛,她便刻意去遗忘,假装不曾发生过那些,她只是保护幼帝受伤了而已。

后来,手掌的伤终于好了,却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丑陋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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