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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安太妃一连在御书房前跪了三日的消息,不消一刻就在偌大的宫内传的沸沸扬扬。

御内宮人们看向她的目光复杂中带着异样,同情、怜悯、冷漠、讥诮、鄙夷……应有尽有。

孟清禾如今在皇宫内有一处居所,傅翊晓得阿姊喜静,前些日子刻意给她安排了昔日静安太妃盛宠时用来清修的颐和轩。

颐和轩冬暖夏凉,历年来宮里高位份的妃嫔,若得帝王恩宠,便会在主宫殿之外,额外恩赐一座偏远的副殿用以在夏日消时避暑。

高祖皇帝的皇后、孝成帝的宸慧贵妃、先帝的静安贵妃……只是这些之前住过颐和轩的妃嫔,最后竟没有一个有落得好下场,着实令人唏嘘。

“静安太妃有谢殊这样好的一个筹码在手上,不去和谢太后谈条件,倒是乐意费功夫去和阿弟玩这一套老掉牙的伎俩。”

孟清禾坐在桌案前,一下一下的拨弄着面前西域新进贡上品的香料,小银匙里暗红色的齑粉,在烛火的炙烤下,逐渐变得浓稠。

被遣来向她禀告消息的人,是新帝傅翊身旁的旧人福顺公公,以往在皇城西三所时,多亏了这位老太监几次三番的舍身相护,才使当时处于弱势的傅翊死里逃生。

在那些欲置他们姐弟于死地的手段中,自是少不了静安贵妃的手笔。

谢皇后严苛,一心守着太子傅珵,少有插手后宫其他皇子之事,对静安太妃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却也一直持着装聋作哑态度。

等到后来璟王傅曜势大,威胁到了傅珵的太子之位,谢太后才不得已出手,拿捏住静安太妃之前在傅翊身上留下的种种把柄,稍稍缓和了他们姐弟山穷水尽的境地。

福顺公公为护傅翊逃避追杀,先是腿上挨了一刀,后来又以身试毒,虽是九死一生保住了性命,可身子却愈发积弱,嗓音也变得粗嘎难听。

“阿公于我们姐弟的恩情,清禾没齿难忘,只是阿弟如今根基不稳,前有谢家虎视眈眈,后有镇西大将军即将归朝,陛下纵有皇城谍司和禁军在手,仍是举步维艰!”

孟清禾面露忧色,将小银匙里融化沸腾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装入瓷盅,又吩咐宫人往西四所静安贵妃住处送了些冰鉴。

“我记得谢公子从前最怕热了,你们送的隐蔽些,莫要让那老女人察觉。”

宫女拢枝上前连声应下,又将御膳房精心准备的糕点放入食盒中,脚步匆匆往西四所去了。

皇城谍司是先帝一手建立的情报网,里面的暗卫只听命于皇帝一人。每位朝廷重臣身边都有专门的线人潜伏,他们或为洒扫仆人、或为管事掌柜、或为榻旁的软玉温香。

孟清禾在生母舒贵妃过世后就彻底失去了庇护,身为宁远侯府的小庶女,她所剩下的唯一价值就是联姻。

世家权贵的正妻之位自是落不到她的头上,但只要时机得当,孟清禾随时能够作为侯府向权臣贵族们示好的姻亲工具。

再不济凭着孟清禾这般倾国倾城的容貌,只要将这个庶女呈上前去,多的是一掷千金换美人笑的纨绔子弟!

那时她的生父宁远侯,明面上对外宣称她身子不好,只能送去庄子上养病,暗地里却将她送进了皇城谍司,放任她自生自灭。

先帝怀柔治国,一向赏先于罚,可私底下,性格却尤为暴戾。在一卷圣旨上赏千金、封万户侯的人,往往第二日就会莫名暴毙家中。

皇城谍司内大多是罪臣之后,他们在经历无数次的打磨后,会成为皇帝手上最锋利的暗箭。

“小姐,两年前的事…您…”

福顺公公不似沈尧安那般顾忌着孟清禾的‘疯病’,他活了一大把年纪,又与傅翊姐弟相依为命多年,在这波兰诡谲的深宫里耗了大半辈子,对男女间那档子事,早已见怪不怪。

前朝的妃子们,不乏有痴心错付在先帝身上的,那些人更疯。一朝荣宠无限的忠将爱女,转眼间便会沦落为株连九族的乱臣贼子。临行前幡然醒悟,饮下一杯鸩酒含恨九泉。

晋怀帝从不杀人,从来都是逼人自戕。

先帝眼里只有庙堂寰宇,连少时与之共患难的谢皇后,都不得不依靠母家权势庇护,才得以保全后位,帝后离心数年,可谓是真正做到了死生不复相见!

福顺公公叹了一口气,无奈摇头,可见这‘疯病’还需得靠他来时时敲打一番,免得清禾这丫头重蹈前人覆辙。

两年前,孟清禾被嫡母算计,阴差阳错和谢殊有了一夜露水姻缘。谁曾想第二日,就被温文如玉的谢公子亲手送到了侯府嫡母跟前任其发落。

不多久,她情难自抑,意图攀附谢府公子被拒之门外的笑闻,彻底毁了她的清誉,以至京都爱慕谢殊的闺阁女子个个将她看作笑料,谈及只觉鄙夷不屑。

沈尧安得知此事后气的不轻,连夜遣人从京郊庄子里将孟清禾接入宫中。可身为局中人的孟清禾却丝毫不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女儿家的清名本就算不得什么?她只要得到谢殊,就够了!

“阿公,我记得你这腿上的伤就是拜静安太妃所赐,不若今日你随我一道去西四所瞧瞧,顺道送老太妃去见一见先帝。”

孟清禾合上手边的青花燕雀瓷盅,眼底一片晦暗中透出一丝光亮。

隔墙有耳,孟清禾身边皆是旁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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