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记得不要声张,别被人发现你是汉人,若有人问你,你便打手语装自己是哑巴,”阿年的发小叮嘱道,“只管去见人,千万小心,不然你脑袋不保。”
江懿应了下来,却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准备趁着这个机会逃跑。
天牢中很静,没有犯人痛苦呻/吟的声音。他缓缓向前,走到栏杆前抬手轻轻敲了几下。
一阵铁链挪动的声音响了起来,继而是一道低沉的嗓音:“何事?”
江懿的眼眶倏地红了。
他咬着牙不发出声响,又抬手敲了敲栏杆。
那人似乎很不耐烦:“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倒也不用如此戏耍我。”
他说着便挪到了牢房的栏杆前,抬眼时却愣住了。
江懿将兜帽微微拽了拽,露出了半张脸,恰巧被昏暗的光线照亮些许。
他轻声说:“关雁归。”
关雁归急切地踉跄着扑到栏杆前:“你没死?”
江懿苦笑:“也不知我没死到底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怎么不是好事?”关雁归低声道,“只要没死就还有希望,你得好好活着。”
江懿刚要说话,目光落在了他的囚服上。
那是一套破麻袋似的衣服,看起来材质就十分粗糙。他原本以为关雁归被抓进天牢后免不了毒打和折磨,却并未在这套衣服上看出他受了什么伤。
江懿本能地觉得有些奇怪,刚要开口问,便听关雁归道:“你那白眼狼学生......待你还好吗?”
“裴向云吗?”江懿的思绪被打断,“不算好。”
“你就是太心软。”
关雁归眉头紧蹙,叹息道:“当年要是听了张老将军的话把他杀了,就没有现在的这一切了。”
江懿一听到“裴向云”这个名字就头疼:“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提有什么用。”
关雁归冷笑:“他就是被溺爱成了这个德行,觉得自己一闹就什么都能得到。”
“不说这个,”江懿把话题岔开,开门见山,“太子呢?他还好吗?”
关雁归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声音中多了几分诧异:“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不知道他去哪了吗?”
“我当然不知道,”江懿说,“我不是把太子交给你保护了吗?你被抓进来了,他呢?”
关雁归动了动身子,手上的锁链跟着“哗啦啦”地响:“不知道跑哪去了,我还以为是你教的。”
江懿原本没看见太子一同被关在天牢里时还抱着几分侥幸,刚才听到这么一句“丢了”,立刻心凉了半截。
“你被带走后,我们顺走了一匹乌斯的马,不走官路,只从山里抄小道。那车夫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所以路过一座村子的时候就把他留在那边了,”关雁归说,“可后来不知那群洋狗子怎么闻着味儿追了上来,我原本想将太子安置好自己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可那浑小子却自己跑了。罢了,也算阴差阳错达成了目的。”
跑了。
深山老林里,一个孩子能跑到哪去?姑且不被乌斯人抓住,那豺狼虎豹呢?
江懿不敢细想,但只能庆幸太子没有落在乌斯人手上,不然怕是会被折磨致死。
他又借着昏暗的光线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下关雁归,心头的疑云愈发浓了起来,却不知从何开口,最后只能道:“保护好自己。”
“那你呢?”关雁归问,“你准备怎么办?继续回裴向云身边待着,还是有其他的打算?”
江懿抿着唇看他,半晌才开口:“我自有安排,你不必挂心。”
关雁归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可是若你需要帮助,那……”
“你在这里关着,如何能帮到我?”
江懿瞥了他一眼,起身离开:“你先保全自己吧,我走了,有机会再来看你。”
原本他是带着些许悲愤与伤心来的,可见到关雁归第一面时却只觉得有些怪异。而这几天如宠物般锁在屋中的经历早已磨平了他的棱角,不得不对周遭的人怀着提防与警惕。
是以江懿不愿多说,更是对自己的计划绝口不提。
他穿着的这身行头是阿年弄来的,沉重而笨拙,基本能掩盖住他的身形。周遭的牢房里静悄悄的,没人注意到有人悄无声息地经过。
若是江懿没记错,这里还有另一个出口,是当年负责修建天牢的匠人为自己预留的,能通向皇宫以外,直接逃离这座吃人的金丝笼。
江懿眯起眼,看见了前方的一处光亮。
他颤抖的手拨开挡在那半人高的洞口前的草垛砖块,钻出去后踉跄向前奔去。
江懿还没来得及品味这来之不易的自由,就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师父,你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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