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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良收拾行李。他要在这里待一个星期,拜访他资助的那些小孩,了解他们的生活和学习情况。

“咚咚。”

他转过身,门没关,初五站在门边,诚恳地说:“老师,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我跟奶奶说过了。”

温良点点头说好。

“王主任,我送初五回家。”

“注意安全!”

“晓得了。”

初五的家离学校有好几里路,其中还有一段山路,危险倒不至于,就是很费体力,夜间就更添了几分难度。温良记得大一暑假的时候,这条路他顶着烈日走过一次,险些脱层皮。

好在最近他开始锻炼了,体能渐长,这一路走得意外的轻松。

连初五也察觉到了,一本正经地补刀:“老师,你这次没有大喘气了。”

温良正色说:“上次是太热了,累倒不累。”

“可上次我们就没有大喘气。”

“……”

温良很受伤,也很无奈,看来太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到初五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到不打手电筒看不见路的程度了。

这是温良第二次来初五家里拜访,和他记忆里一样的家徒四壁,家里找不到任何像样的家电,除了一台老旧的电视机。

家里的长辈只有奶奶,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也都到了上学的年纪了。

老人家知道温良要来,特意杀了一只老母鸡,见温良到了,立刻起身去做饭。

初五拎着水桶去提水,温良卷起袖子:“我来吧,你做作业去。”

倘若胡杨、李琰或者任何一个认识温良的人在场,见了这一幕都要大跌眼镜,一向不爱动弹的懒人竟然主动干起苦力活来了。

“温老师,你快去看电视。”

老人家把温良驱逐出厨房,喊道:“初五啊,你爸前几天带回来的那什么糕,我放在箱子里,你拿出来给温老师吃。”

温良连声说不用,架不住老人家热情,只好跟着进了卧室。

“老师,给!”

初五递给他一盒糕点,是绿豆糕。

盛情难却,温良礼貌性地吃了一块。

“对了,我带了一些小礼物给你。”

他拍拍手,拉开书包拉链,取出一本精装的“书籍”。

初五以为是书籍,温良翻开后,里面却不是文字,而是一张张照片,这些照片的主体是不同城市的地标建筑。

初五坐在温良身旁,视线落在摄影集上,一眨不眨。

“这座塔为什么是斜的啊?”她忽然指着照片问。

温良解释:“这是比萨斜塔,是意大利的地标建筑之一……你知道意大利吗?”

初五茫然地摇摇头。

温良从书包里取出一张世界地图,展开,指着地图正中那只昂扬的金鸡说:“这是我们的国家。”

然后又指向欧洲大陆:“意大利在这里——”

“很远吗?”

“很远,从你家走到学校需要一个小时,但从你家走到意大利,哪怕不眠不休,也要走120天。”

初五对地图上的距离没什么概念,换成时间她就懂了,惊呼:“好远呐!”

“你知道一厘米有多长吗?”

“知道!老师教过,大概和指甲盖一样长。”

她伸出手比划。

温良笑道:“这地图的每一厘米,相当于现实中的675公里,步行的话需要7天才能走完全程。”

“诶……”

初五惊得合不拢嘴。

“跟这个村子相比,你初中所在的那个小镇,你是不是已经觉得很大了?但跟世界相比,那个小镇顶多只是一个指甲盖,还是小拇指的指甲盖。”

温良把摄影集和地图放到初五手里。

初五一边翻看照片,一边和地图对照,眼里跳动着晶亮的光。

温良看着她好奇又专注的模样,思绪飘回大一那个炎热的暑假。

温良从来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哪怕是给学生们讲课,也很少按着课本走,而是先把知识点嚼烂了,再用浅显易懂且生动有趣的方式表达出来。

也因此,他讲课讲得很快,经常一节课没上完,当堂课的内容就讲完了。

每当这时,他就会坐下来跟大家聊天,聊村子以外的广阔天地。对那群孩子来说,温良讲的东西既新鲜又有趣,他描述的那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令他们既向往又害怕。

初五那时坐第一排,总是抬头望着他,眼睛里跳动着的也是这样晶亮的光芒。

温良问她:“你以后长大了想做什么?”

“我想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

时至今日,温良依然记得她说这话时坚定的模样。

他的目光落到照片上,他相信,终有一天,她的脚会踏遍这些照片里的每个地方。

“吃饭了!”

昏暗的房间里弥漫着菜香,土灶和柴火烧出来的饭菜别有一番风味,温良不挑食,山珍海味自是来者不拒,农家小炒他也能吃得很香。

初五的两个弟弟看到鸡肉都抢着夹菜,老人家一筷子打在他们手背上,斥责道:“让老师吃!”

男孩们吃痛缩回了手,眼睛却盯着盆中的肉,悄悄咽唾沫。

“我不爱吃肉,你们正长身体,多吃点。”

温良往男孩们碗里夹肉,见初五很懂事的只吃素菜,便夹起鸡腿放她碗里:“你也要多吃点。”

初五抬头看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饭后已是深夜,老人家说:“太晚了,老师就在家里凑合一晚吧,明早再回学校。”

蹭了一顿饭,温良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能再叨扰人家,他一边推辞一边往外走,走到屋外一下愣住。

天空中飘落下细小的纯白花瓣,纷纷扬扬,恰似柳絮因风而起。

下雪了。

老人家说:“下雪了山里路滑,天黑赶路很危险,别回去了。”

温良轻轻“嗯”了声。

他摊开手,小小的雪花飘落在他掌心,转瞬便化作水汽,只留下一丝钻心的冰凉。

他知道,就算他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

“好多雪啊!”

许依诺望着街道和屋檐上堆积起来的厚厚的冰雪,突然感慨。

两人坐在车后排,副驾驶座和驾驶座上分别坐着李琰和他老爹李先耀。

胡杨吐槽:“你每年暑假都要去滑雪,山里的雪不比这里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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