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爷子到底在朝中任过职的,深知沈家如今之显赫,没想到沈阁老的幼子亲自上门来传旨,更为惊奇的是陛下竟然知道陆微入京之事,不由缓了一脸怒意,柔和了双颊道:“老夫小孙女进京,怎的还惊动陛下了?”
沈肇见二老神色,再结合书房里一地狼藉,猜测他们与陆微发生了冲突,待他却极为客气,似乎并不知道陆微与沈家有婚约之事,更不知陆微前去大理寺认错人一事,便拉大旗扯虎皮道:“陆小姐进京,陛下怎会不知?陆老大人若无别事,下官这便带陆小姐走了。”
陆老爷子愣愣看着孙女,方才他还觉得孙女胆大包天,对祖父母都敢当面顶撞,还敢剃光了祖母爱狗的长毛,没想到她原来是有恃无恐,竟连宫里的路子都有,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她进宫胡说八道,一个不好便牵连到整个陆家。
但当着沈肇的面,他也不好跟陆微痛陈厉害,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微做回了乖巧有礼的小孙女,还安慰他们:“与其累祖父四处求人,不如孙女进宫向陛下求情,陛下圣明。祖父祖母不必忧心,孙女去去就回。”跟着沈肇走了。
陆老爷子太阳穴宛如被人捶了一拳,突突直跳,脑仁疼。
陆府大门口便停着来接人的宫车,两人上车之后,宫车驶动,车内却很是安静。
沈肇注视着对面安坐的小姑娘,柔声问道:“我方才去的……可是不巧?”
房里跪着的奴仆,地上砸碎的玉器碎瓷,陆老夫人嫌弃厌恶的眼神,都没能逃过他的目光,想来他闯进去之前,陆家必定刚经历过一场暴风雨。
陆微笑容明媚,不带一丝阴霾:“大人进去的正是时候呢,您若是再晚半刻钟,祖父多宝阁上最后两样摆件也要毁了。说起来,祖父应该感谢您,替他保住了自己的心爱之物。”
沈肇:“……”
他哪里是关心这个?
陆家世代为官,家底子不至于薄到连几件摆件也损失不起,他是担心陆微在陆老爷子手里吃大亏。
迂回委婉在陆微面前似乎没什么用途,他问得认真:“陆老爷子打你了?可有伤到哪里?”
陆微原还当沈大人好奇心旺盛,或者也有打探未来岳家家风的考量,但见他认真的神色,当真是担心她的处境,似乎真怕她在陆老爷子手上吃亏,心中浮上一点暖意,说话也正经多了:“祖父一把年纪,真要亲自上手我也会跑的。他那些摆件都是……都是家中奴仆不小心撞上去砸毁的,连半个碎瓷片子都没砸到我身上,大人不必担心。”
沈肇莞尔:“没有受伤便好。”
他遂将皇帝陛下所召原因讲明,又嘱咐她许多面圣须注意的事项,不觉间便到了宫门口,二人下车之后,禁军见得沈少卿带着一名妙龄少女,放行之后还凑在一处议论,也不知这少女是他的妹子还是未婚妻。
陆微头一回进宫,心中存事,沿途所见宫城巍峨庄严,所见宫人皆屏息而行,规矩森严,倒也不见张惶失措之态。
沈肇引着她一路至御书房外候见,自有内侍入内禀报,很快便听到内殿传召,两人一起入内叩见。
皇帝年约三旬左右,送走了亲爹与讨嫌的两位兄弟登位没几年,正是年富力强欲大展拳脚之时,听得陆安之长女千里奔波入京,不由好奇,待得她行礼之后道:“抬起头来。”
陆微听得皇帝声音颇为年轻,抬头与年轻的帝王打了个照面,发现他鼻若悬胆,目光湛然有神,英武贵气,与她目光相触,大约没想到她一个小姑娘竟然敢直视天颜,倒是愣了一下。
内侍忙喝道:“大胆,岂可直视天颜?”
陆微心里吐槽:不是皇帝让抬头的吗?
感情抬头是只准皇帝看她,不许她看皇帝?
她垂下眼皮,规规矩矩跪着任由皇帝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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