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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两天的假实在不够消磨,段汁桃生平第一次那么痛快地在北京城里畅游。

一家三口先是去西单的衣服批发市场大包小包地拎了七八个袋子出来,晚上又去回民街吃羊肉串吃得满嘴油汪。

也不知道是饭前羊肉串吃得太大快朵颐,还是东来顺的羊肉火锅味道确实寡淡,总之三人吃到一半便都捧着圆鼓鼓的肚子,停下撂了筷子。

第二天赶早,一家子在家里收拾麻利,便兴冲冲地往故宫奔。自带干粮足足在里头转了一整天,还请里头专门照相的人帮着照了一张全家福,收费20,现拍现取。

等到天色摸黑,段汁桃才犹未尽兴地一手一边挎着爷俩回家属院。

段汁桃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过上这样逍遥的日子,大约觉得这才是真正过上了好日子。

银钱方面算不上富足,毕竟是这两年才攒下点钱,之前家里为了给公婆看病还稍欠了些外债,两相一抵,现在手里头余下的钱并也不算很多。

但好在苦尽甘来,如今丈夫和孩子都在身边。丈夫升了职又有外快,每月进项不少,照这样复利下去,家庭存款便是一笔很可观的数字。儿子除了会犟嘴,但已经比城里头这些孩子懂事许多,没那些昂贵奢侈的纨绔嗜好,升了初中,学习要是能继续保持势头,段汁桃便觉得没有什么能比现在的时光更令人心满意足的了。

冷白的路灯,几只扑棱的飞蛾向光源追逐而去,或许是因为天渐冷了,飞蛾被冻得有些蠢笨,张驰的羽翼并不像夏日里那么激烈饥渴。

段汁桃的步伐格外轻盈,此时觉得那些蠢蠢的蛾子在眼里成了蜜蜂,勤劳采蜜酿蜜,浑身散发着甜津津的香蜜味道。

刚到自家门院的巷子口,便看见好几辆载货的三轮,正一趟进一趟出地拉着满车家具,叮铃当啷碰撞得原本夜里幽静的巷子里好不热闹。

吾翠芝像是捡了什么天大的八卦,一早就在巷子口等着了,见他们一家三口慢悠悠地散步回来,迫不及待地簇到段汁桃的跟前,拉过她去边上说话。

一看这架势,翠芝大姐看样子是满肚子的话不倒完不罢休,段汁桃就摆了摆手让单琮容爷俩先自行家去。

“你咋才回来呢,了不得了,你家边上空置的另一间院儿,今天来人了。”

“谁啊?”段汁桃倒不新奇,毕竟自己也才刚搬来没几天,这一片的平房很多都是新砌的,本来就准备分给学校的教职工。

“沈校长儿子一家啊!”吾翠芝拔高声调,“沈海森和他的闺女。听说沈校长家那口子气的把儿子和孙女赶出来了,沈校长一时头疼,又怕刺激她犯疯病,着急忙慌和学校打了报告,国庆放假还加班加点,特事特办地给儿子和孙女批了一间院子,往后沈海森和你们家小单同在物理系,这下可和咱们都成邻居了。”

段汁桃怔怔出神,看着巷子里几个搬运汉进出忙活的身影,讷讷道:“他们就爷俩,也能有这么多行李……”

吾翠芝捂嘴笑道:“你仔细瞧瞧,是谁在他家院子跟前忙进忙出地张罗。”

听她这么说,段汁桃便定睛往人家院子的大门瞅,灯光还是有些灰暗,但瞧得出来是一个身姿曼妙的年轻女人在撑着腰指点搬运汉们抬家具和行李。

吾翠芝冲她眨了个旖旎的眼神,手指往远处那个落在昏暗光影里的女人身上一指,“那个就是俄语系的华秋吟,这下你懂了吧,人家孤儿寡父搬新家,她已经登堂入室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开始里外张罗打点了。”

前两天还在背后听八卦,没想到八卦内容的正主这么快就出现在眼前,段汁桃倒有些新奇,什么样的女人,肯等一个男人等上十来年。

十来年,一个女人生命里最好的年华都磋磨过去了。

如果换作是她,这男人当初负了自己,十来年后他带着和别人生孩子又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自己是绝不会可怜他半分的。

她会觉得这是他的报应,背信弃义的人不配得到幸福,这种人就该在诅咒之下活得战战兢兢,脏了的男人就是脏了,自己哪还会像馋腥的猫,闻着点腥膻味,就上赶着去给人家当后妈。

况且,这会儿男人孩子也在,趁虚而入固然是良机不可失,但她这样登门,这不是伤孩子的心么。

但意外的,华秋吟却是一个极其温和的女人,说起话来都是温声细语,一副岁月从容的景象。

据说祖籍是福建,便很有些南方女子的温柔,和和气气,说起话来也是绵绵糯糯酥软无骨,她认出了巷子口抱胸站着的吾翠芝,便热情地和她打招呼:“翠芝大姐,晚上得闲出来逛呐?”

吾翠芝前一秒还在和段汁桃嚼人家的舌根,这一秒便尴尬地把双手从胸前垂了下来,应付着明知故问道:“小华啊,这会儿你怎么有功夫在这,不备课吗?”

华秋吟许是张罗了一天,眼下确实乏倦了,握起拳头捶了两把腰,依旧细声细语道:“帮沈师兄搬家呢,他刚从美国回来,这么多年北京变化太大了,家具市场都搬迁了好几次。上午他托我领着去给闺女挑床和书桌,下午把家里拾掇出来,又雇了几个人去家具市场把家具拉回来,这会安装得差不多了,一会铺好床,今晚他们先将就睡一晚,等明天我下了课,再来帮着相看家里还缺点什么。”

大大方方,倒一点不忸怩作态。

段汁桃想开溜,刚拔了腿准备回屋,吾翠芝就给她使了个眼色,摁下她示意她别走,下半场还有好戏没开唱。

吾翠芝心里龃龉,这女人一口一个师兄叫得亲热,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师兄,当初沈海森读的是物理系,华秋吟读的是俄语系,一文一理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就攀上亲戚论师兄了?

“难为你替他们忙前忙后了,前两天锦澜院里的事都传开了,沈老师和孩子还好吧?”吾翠芝招呼她一起来巷子口说话,介绍道:“这是沈老师家的邻居,他们两家连着一块,就隔一道矮墙。也是物理系的,单教授的爱人,小段。巧了这是,单老师他们一家也才刚搬进来没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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