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同一车间的女孩们三三两两也在阶梯上坐下，抬头盯着皂角树张望着什么。
这是姑娘们无声的反抗！
厂里年纪大的大姐们遭不住泪目了，多好的姑娘啊，就这样被一心攀高枝的渣男给始乱终弃了，想想自己也有年轻的闺女亦或侄女外甥，她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议论纷纷，渐渐群情激愤！
大姐们自发去找领导去找妇女主任，这件事必须要有个说法。
其中有个去声讨的大姐还是副县长的小姨，本想息事宁人让这事不了了之的厂长曾富平怕出乱子，当天下午就把李正路从财务办公室暂时调到仓库做记录员。
尔后曾富平又把红果叫到办公室，当面告诉她处理结果。
红果不关心李正路的下场，她没有兴趣，但厂长问她有没有别的要求，是她感兴趣的。
当她把自己的疑问抛出来后，曾富平愣住了，他似乎没太理解她话中的意思，反问：“你要停薪留职？”
红果摇头：“不留职。能把我的工位转让给别人吗？”
显然，红果还没来得及好好理解这个时代，如果再早个十年八年，米粉厂的职位还真能值几个钱。
但时代变了，有志气的人都下海经商闯荡世界去了，留在厂里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混大锅饭的，现在工人的身份已经不值钱了。
曾富平不知道红果的不懂得，他以为哪个高手给她支了招儿，让她变相对他进行要挟。
毕竟是他女儿抢了红果未婚夫，而不久前，他刚刚把李正路提拔为财务股股长，这两天别人都在偷偷谣传他扶植准女婿上位，有徇私嫌疑。
曾富平点燃了一支烟，他笑容可掬地问红果：“你要怎么转让职位？”
红果不记得哪本书上的主角下岗是有补助津贴的，每个人能拿两年左右的工资补贴。
那就权当她提前拿了补助吧，红果伸出两根手指，曾富平以为是“两百”，他惯性问了句：“多少？”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起，曾富平接起电话，是镇长亲自打来的，说副县长明天要来米粉厂视察，让他们准备好接待工作。
曾富平诧异，副县长怎么突然要来厂里视察？连镇长也不知具体的情况。
曾富平看了看红果，又想起今天来闹事的副县长小姨，他奋斗半辈子好不容易当上厂长，不会被这破事给整没了吧？！
“刚才说到哪儿？”他想起来了，“你说你要多少补贴？”
红果轻声说：“两年工资。”
两年工资加起来差不多有四千元。
好家伙，看不出来，这平时看起来文静又乖巧的小姑娘，胃口可一点都不小。
曾富平“嘿嘿”笑了两声，乐了，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的老江湖，竟然让个邻家小姑娘给拿捏了。
红果见曾厂长笑得挺开心，从他的眼神里，她还看到了心虚，难道自己出价低了？
她赶忙打上补丁：“一口价五千。”
“……”
曾富平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又不得不保持着体面的微笑，他连咳了几声，被烟呛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低了？你看，厂长既高兴又心虚地说不出话了，红果深感自己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要价低了是吗？那六……”
不等红果说完，曾富平咳嗽着伸出一只手，打断她：“五……五千，咳咳咳，就五千……”
红果勉为其难答应了，她对曾厂长印象挺好，原著里他作为女主父亲就是个烂好人。
是应该留点空间给厂长赚取差价，这点人情世故，她自以为还是懂的。
就这样，只去上了一天班的红果把职位给“卖”了，还卖了五千。
厂长答应月底把钱给她，红果计算着距离月底还有小半个月，应该没什么问题。
曾富平见红果眉头微锁半响不说话，以为她不乐意，他长长吐了口烟，无奈把烟头摁在办公桌上的铁皮盒里，“明天给你。”
红果没反应过来，曾富平盯着她那憋屈的小脸，立马改口，“那你等一等，今天下班前我让财务拿给你。”
没想到她这职位还挺抢手，可能是真卖便宜了，红果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她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她不打算反悔，走之前礼貌地给曾富平鞠了一个躬，“劳烦您了，厂长。”
被拿捏了的曾富平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
“客气什么，以后要想回来，你直接跟叔说。”
送走李红果，不用强装微笑的曾富平瘫坐在办公椅上越想越气，都怪李正路那王八羔子。
恰好人事经理来拍马屁，想着帮厂长准女婿求情，两边讨好，刀切豆腐两面光，谁知却碰了个霉头。
正气得鼻子冒青烟的曾富平直接骂了句脏话，“他娘的李正路还想求情？仓库那个闲差他也别想了，让他滚碾米车间扫糠去！王八羔子！”
就这样，李正路的职位一天之内一降再降，最后不得不扫糠去。
众人都惊叹，李红果究竟使了什么法术，把厂长吓成这样。
当然，红果自己也不知道。
……
红果家的小楼，二楼有两间房，其中一间租出去了，就一个单身租客，平时也不常见。
红果从楼上天台收了衣服往下走，赶巧遇见租客下班回来，外置楼梯是木头做的，比较窄小，她在中间拐角处侧身给租客让了让位置。
租客也是她的救命恩人，那天就是他发现红果跳井，并叫人来救她的。
红果跟租客没有说过话，但他们却做过极亲密的事。
租客给她做过人工呼吸。
那天在井里为了将弟弟托至水面，红果在水下差点窒息晕阙，刚救上来的时候，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当她睁开眼时，只见一双黢黑的瞳仁渐渐与她拉开距离，嘴角尚留余温。
那是这个世界欢迎她的见面礼，温度适宜，轻柔和暖。
所以，红果主动给他让了路，她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要不是手里衣服太多弯腰不方便，红果差点给恩人也鞠了一躬。
宗炎只淡淡看着房东家的女儿拦路挡在楼梯中间，他在楼下给她让了位置以便她先下来，可惜这女子虽然长得好看，但脑子似乎不太灵光。
她就傻愣愣挡在原处，让他进退两难，两厢僵持，最终宗炎也只好……进了。
从女孩身边经过时，闻到了好闻的皂角的清香味，宗炎脚步略微停顿，不由多看了那女孩一眼，只见女孩肌肤莹白，弯弯的眉毛下眼距微宽，低垂着眼睑，有种小镇女孩独特的温顺的美。
可惜了，脑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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